81 第八十章(1 / 3)

正當徐長卿為林淵的安危憂心仲仲之際,林淵本人卻安然坐在炭火爐旁,隔著薄薄的一層窗紙望向雪山上模糊的一點火光。

見林淵神情恍惚,陳傲陽將酒杯停駐於唇邊,笑問:“表弟,你在看什麼?”

在思念原先守在火堆旁的人,他看上去身體已無大礙,真是萬幸。

林淵托起酒盞,順勢擋住自己的神情:“山上的火光,在天黑透後更加顯眼了。”

白日死去的人正在雪山上燃燒。

八名婆子離奇被害後,陳傲陽不允許林淵輕易離開自己掌控,林淵隻得跟隨陳傲陽回主宅安歇。連日來奔波勞碌,緊張迎敵,相較之下,待在群狼謀而未動的陳家主宅,林淵卻有與表兄雪夜品酒的閑暇。

夜霧降臨,漫天飛雪令世間朦朧一片,躲藏在燈籠裏的火舌跟隨積雪滑落的輕響緩歌慢舞,將山水屏風抹上一層熠熠金光。屏風的影子落在鋪有雪色皮毛的交椅上,為十多個無人問津的座位添一點熱鬧。

然而空曠的主宅花廳中,唯二的賓客卻無心讚譽它的努力。

即使身前放著炭火盤,寂寥的花廳仍教林淵指尖冰涼。

林淵少時雖然膽小怕事,但對十年前花廳的熱鬧景致仍念念不忘。

每逢初一十五,陳家人都會聚首一堂。婆子丫鬟們徹夜將把式儀具古玩擦拭鋥亮,連帶著在後頭準備點心吃食的夥夫都戰戰兢兢。待賓客陸續進門,陳顧氏換上新衣戴上頭麵,安坐在上首,將慈祥老太太的角兒扮演得惟妙惟肖。陳續端正地站在陳顧氏下首,笑容滿麵地與各親眷寒暄。而表哥陳傲陽則在滿廳賓客間遊走,不斷領人走到陳顧氏麵前,有來有往地對陳顧氏說些逗趣吉祥話兒,引起笑聲一片。

而如今,偌大的花廳裏隻餘下燭心燃燒的輕響。

陳傲陽順著林淵的視線望向雪山上的火光:“逝者的家人會在山下徹夜守著,等雪停了,或天亮了,他們就會趕在雪水融化再度結冰之前,撥開積雪下的灰燼,將親人的遺骨帶回家中,日夜供奉。”

林淵用指腹摩挲杯沿,低聲說道:“娘親當年隻留在家中,不曾被運上山去。”

陳傲陽從溫酒器中取出一瓶,貼在唇邊直接牛飲:“姑媽是按中原風俗下葬的,與祖父一樣。聽說,祖父年輕時恰逢戰亂,見過好幾次饑民分食‘兩腳羊’的情景,待回到雪山,聞到葬禮上烤屍體的味兒就想作嘔,一來二往地,幹脆勒令陳家人必須入土為安。但村民堅信故人要燒過才算魂歸天際,不願改變,末了祖父也隻能命他們搬遠點燒,別讓那烤肉味順著風吹進屋裏。”

林淵挺直腰背,坐姿無可挑剔,視線卻低低地落在空無一物的杯底:“以哪種形式送葬都沒有區別罷,故去後日夜供奉,遠不及生前多添一碗熱飯。”

陳傲陽歪靠在交椅上,單薄的衣袖往下滑落,露出結實的一截小臂,仿佛置身於初春,而窗外的天寒地凍不過是一幅山水畫。

陳傲陽問:“表弟緣何如此心事重重?”

林淵垂下眼眸:“想起今日表哥提到翡翠,不知翡翠……不知圓誌師父現時是否安好。”

陳傲陽伸長手臂,替林淵把酒杯斟滿:“翡翠那廝最是精乖的,他清早才剛把信帶到,便馬上回頭去追靈澤上師的隊伍,估計當下已經在暖和的地方呼呼大睡了。”

林淵問:“表哥與翡翠相熟?”

陳傲陽笑道:“不打不相識罷了。大概七年前吧,翡翠因魔教某事牽連,全靠靈澤上師將他帶到草原才安然無恙。翡翠卻不知領情,四下亂跑,甚至想潛入村內找雪山分舵的人打探消息。我那會對魔教恨之入骨,恨不得扒了翡翠的皮出氣。偏生翡翠一身騎射功夫極為出彩,在偌大草原上還真不好逮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