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心中一旦有了執念,便會變得勇往無前,但有的時候,亦會因為執念,而變得小心翼翼。
百裏鄴恒是前者,更是後者。他原本準備深夜帶軍殺入敵營,盡管知道這樣興許會中了鮮於榮時的埋伏,甚至會墜入萬劫不複之地,然他無所畏懼,因為他聽說她受了很嚴重的傷,知道她墜落山崖,更擔心她會被別的男人侮辱。
隻是,懷墨染是不會給他這個機會的,她在他點兵之前,讓紅粉白尋到了他們所在的地方,它叼著她從袖子上撕下來的一塊絲綢,上麵是她咬破手指寫的字,她堅信他一定能看到,他沒有令她失望,不僅看到了,更改變以往雷厲風行的姿態,為了她而委屈隱忍。
山坡不算高,冷風呼嘯而過時,刮得枯草淒淒叫著,聲音哀婉怖人,似女子在痛哭。懷墨染喘著粗氣一步步往上麵走著,同時一雙明亮的眸子四處搜尋著。
她不確定他會不會過來,因為她讓他等,等她將東籬等人引到別處,等她能夠一個人出現,她知道這樣太過於小心謹慎,而他不僅不喜歡這種感覺,更討厭讓別人引導自己的一切,所以,就算他不來,她也能夠理解。
可是當她站在最高處,發現山上一片寂寥,除了草木便什麼都沒有了的時候,她依舊忍不住失落起來。
雙腿一軟,懷墨染便軟嗒嗒的跪在了山坡上,冷風一層層灌入她的玉頸間,刺骨的涼意令她忍不住瑟縮起來。誰說能夠理解,就一定不會傷心?小心翼翼下的這步棋,卻終究沒有見到他走進棋局。
突然,一雙大手攬過她的玉頸,她本能的抬起手準備反擊,那人卻迅速的抓住她的玉手,貼近她的後背一口含住她的耳珠,呢喃道:“別動,讓我抱抱你。”
熟悉的聲音,聲線一如既往的低沉迷人,和著冷冽刺骨的寒風在她的耳畔飄飛,她繃緊了身子,卻再也不掙紮。
身後那人一手攬上她纖細柔軟的腰肢,一手抓著她白嫩細滑的玉手,下頷一直磕在她的肩頭,他那樣安靜的擁著她,許久許久都一言不發。
懷墨染隻覺得好像有沙子進了她的眼睛,不然為什麼她會覺得眼睛酸酸的熱熱的有點澀?她整個人放鬆下來,然後將頭靠在他寬厚的胸膛,嗅著那熟悉的味道,她突然便潸然淚下。
百裏鄴恒閉著眼睛,安靜享受著這美好的一刻,直到一滴涼涼的淚落到他的手背上,他才意識到,這個乖巧的女孩,根本不如表麵看起來那麼平靜。
“墨染……”百裏鄴恒再忍不住,繞過她的身前,望著此時淚濕滿麵的懷墨染,心疼的將她擁入懷中,“我在這裏……”
懷墨染微微頷首,她反手緊緊的擁著他,恨不能將自己融入他的體內,呢喃道:“不要管我,我隻是……眼中進了沙,哭一會兒便好了……”
從來都不甘示弱的她,到了這種時候,依舊倔強的保持著自己的一分高傲。而百裏鄴恒好不容易得以將佳人擁入懷中,自然一切都順著她的意思,遂他沒有說話,隻是更加輕柔的抱著她,為她擋住身前所有冷冽的寒風。
懷墨染是個收拾情緒很快的人,遂沒一會兒,她便抬首道:“好了。”此時的她,臉上已經沒有一分方才那楚楚可憐的痕跡,隻一雙如水瑩潤的眸子,一眨不眨的望著麵前的他。她抬手,緩緩摸著他的臉頰,摸著他那不知幾日都沒有刮掉的胡渣。
他少有的帶了幾分羞澀,抓著她的手在唇邊親吻著,柔聲道:“收到你的消息,我便讓人四處挑釁南疆,最後逼的鮮於榮時與我對戰,那個人很勇猛,我也是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刺了他一劍,好在……我不負你所望。”
懷墨染微微頷首,淺笑道:“你做的很好。”
如果不是因為鮮於榮時受傷,那麼她所有的計劃都不可能實現,而從一開始她就知道,讓百裏鄴恒這麼做很危險,但她相信,他能做到,隻可惜在那種時候,他並來不及將鮮於榮時了結。
聽著她的誇獎,他笑的像個孩子,這個時候,他們忘記在太子府時那些別扭的時光,忘記了彼此傷害彼此猜忌,隻知道,即使冒著生命危險,他們也要與對方見麵。
“走吧,我帶你離開。”百裏鄴恒起身,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抓著她的玉手道。
懷墨染卻沒有動,她拉著他,讓他坐下來,他頗為困惑的望著她,狹長的鳳眸中帶了幾分不悅道:“怎麼?你不想跟我離開?”
懷墨染搖搖頭,撒嬌一般緊緊擁著他道:“怎麼會呢?我恨不能立時跟你離開。可是鄴恒……我不能……”
百裏鄴恒的心“咯噔”一聲,他扶著她的雙肩,目光沉沉的與她相對,聽她說著她的理由,她的理由那麼正確,那麼無懈可擊,他卻百般不是滋味。
“我不知道鮮於榮時都做了什麼,但是他已經承認了自己曾運用手段,讓你的士兵都相信,我是這場戰爭的罪魁禍首,鄴恒,如果我回去,他們會怎麼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