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傾玦這才意識到,在她和雲長歌說話的這工夫,已經有好幾個人登台演奏了,這會兒終於輪到清寧了。
雲長歌並不答昭君的話,他的心意不在這裏,他還在回味鳳傾玦方才那句話,見鳳傾玦不語,眉頭不動聲色地挑了挑,漫不經心地再問鳳傾玦:“傾玦方才那句話,從何而來?”
鳳傾玦柔柔而笑,慢慢說道:“隻是憑我們女子的感覺。”
其實鳳傾玦哪裏知曉淩梓墨喜不喜歡蕭徹,但她心中卻明白,要令雲長歌相信,長篇大論反而更令他起疑。她若說出個事情證明淩梓墨不喜歡蕭徹,反倒也會被雲長歌駁倒,唯有這一句模棱兩可的——女子的感覺,最是有效。
因雲長歌是男子,他沒有女子的感覺。
果然,雲長歌微微皺眉,沉默不語。片刻後,他命昭君等人將遮得嚴嚴實實的門簾盡數掀開,用鉤子掛好。
門簾一打開,便看到外麵鬥樂的高台上,昭瑰公主蕭清寧翩然而立。
蕭清寧穿的衣裙,正是鳳傾玦送的那件芍藥衣。
這件芍藥衣和淩梓墨那件布料雖不同,看上去倒一模一樣。隻不過,因為人不同,所穿出來的風韻也不同。
淩梓墨偏於瘦弱,羅裙在她身上比較飄逸。
蕭清寧比較窈窕,衣衫穿在她身上極是曼妙,更顯風姿綽約。
而且,細看就會發現,清寧這件芍藥衣上的芍藥似乎更逼真,一陣風吹,會讓人產生衣裙上的芍藥花正在隨風搖曳的錯覺。
雲長歌的視線掠過清寧身上的芍藥衣,眉頭跳了跳,眸底掠過一道異芒,他偏頭望向鳳傾玦,散漫地說道:“這也是傾玦的傑作吧!?”不是詢問的語氣,而是肯定的語氣。
鳳傾玦淺笑道:“難不成皇上就不能也送公主一件衣裙嗎?”
“會,隻是不會送這件。”雲長歌魅惑逼人的目光在鳳傾玦臉上流轉一圈,嗤地一聲冷嘲道:“凰主倒真是用心了。”
“謝莊主誇讚!”鳳傾玦假裝聽不出他的嘲諷,厚顏無恥地答道。
昭瑰公主這一現身,台下的人們都有些意外。
天闌皇朝出過不少公主,隻是大多都刁蠻任性,高傲跋扈,娶了公主的人大多被踐踏折磨。而到了這一代,昭瑰公主雖也極受寵,生得也極美貌,但難得的是,性子溫柔嫻靜,沒有一絲跋扈之氣。
瑰公主如今雖獨身,畢竟曾嫁過藍齊洛,已不是未嫁女子。但這並不影響一些年輕的貴胄男子們對她渴慕。隻是,她自從和藍齊洛和離後,這三年來,鮮少在外露麵。今日,難得露麵的昭瑰公主竟然出現在祈雪節上,自然令人振奮。
昭瑰公主並不多言,而是從袖中掏出一支竹笛,開始吹奏。
曲子的前奏一出,令人群頓驚。昭瑰公主演奏的曲子是——《天憐》。
這首曲子,是當年羅煞在鏡花水域演奏的曲子。那時,帝京還沒有祈雪節,隻因為她這一首曲子,冬雪飄下,梅林花開。後來,才有了祈雪節。
這首曲子,已經是帝京城百姓耳熟能詳的一首曲子,隻不過,這三年來,這首曲子從不曾出現在祈雪節上,人們隻在私下裏演奏演奏。
誰也沒料到,昭瑰公主會在祈雪節上吹奏這首曲子。
最驚愣的還是鳳傾玦。因為她知道清寧並不擅笛子,隻能吹奏幾支簡單的曲子。而這首天憐,她竟吹得極好,不知她私底下練了多少遍。
清澈的笛音在鏡花水域裏悠悠回蕩,低回的調子合著緩慢的音律,透露出無奈的悲愴,帶著無法言喻的憂傷,曼衍成曲。
這曲子,似乎能勾起人心底深處最隱秘的傷痛,讓人無法抑製地悲從中來。
黎然聽著曲子,眸中早含了一泡淚。
四大美人和櫻花也有些動容。
雲長歌唇角慵懶的笑意慢慢凝結,他坐在臥榻上,整個人在笛聲中緘默了。他端著酒杯良久都沒有動,似乎生怕驚擾了這低回悲愴的簫聲。
唯有鳳傾玦,麵無表情地端著茶盞,唇角邊掛著一抹笑意,好似天生鐫刻到唇邊一般。棚內的光線有些黯淡,左眼角那顆淚痣在陰影中嫣紅如朱。
昭瑰公主一曲而終,雲長歌眯眼望向鳳傾玦。隻覺此女子果然不愧為雲頂山莊之人,果然涼薄無情,堪比木石。
鳳傾玦麵不改色地端起麵前的酒杯一飲而盡,淡笑著問道:“公子覺得,昭瑰公主和淩姑娘哪個會贏?”
雲長歌緩緩轉動著手中的酒杯,慢條斯理地道:“隻怕昭瑰公主要輸了。雖然笛音很動人,隻可惜選的曲子不好。”
鳳傾玦沉默,麵無表情地望向外麵高台上。那裏坐著的,是皇宮內的樂師們,其中為首的便是絲竹四大家中的季無涯。
鳳傾玦的唇角慢慢浮起一絲冷笑,冷得像是一根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