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亭子裏,隻剩下了修習文道的幾位公子哥。眼下都是自家人,自然也不必多做掩飾,庾成心急口快地搶先問,“準哥,你要我們開詩會,來試探一二,如今都結束了,也沒試出個深淺來,反而碰上了庾戊那廝,可真是虧得很!”
庾準原先溫和的麵龐上,柔和的臉部線條繃緊,也有一些嚴肅,他也未想到對於先前的示好,這位樓主竟然一點也不動心,全程一言不發,宛若擺設。
原先踱步過來的庾旬,一陣冷風刮來,緊忙地扶住一邊的欄杆,弓著腰就開始不住地咳嗽。露出的手極其瘦長,基本可以勾勒出手指的骨型來,在風中像是一根搖擺的桅杆。
庾準快步上前,攙著他坐在了位子上,“風大雨急的,旬哥你先回去歇息吧。今天的事情,是我過於自負了,沒想到她一旦都不心動。”
庾旬吃力地搖頭,“不怪你,原是我們不夠格,她才瞧不上眼。”
庾和是三兄弟裏最敦厚守禮的,此時也忍不住抱怨一句,“早前好不容易得到的消息,諸葛錚靠流景樓主的襄助,從沒落世家貴公子一躍成為朝堂新貴,隻遜了王家公子半籌,如今我們卻……哎!”
庾準拍了拍仍然咳嗽的庾旬的後背,沉聲道,“商人向來重利,講究公平不吃虧,如今碰壁,恐怕的確是如旬哥所說,我們幾個夠不上她的眼。流景樓主漂泊天下,見慣了才華絕豔之人,我輩尚且不是人上人,故此難以得其青眼。”
其餘幾人一聽,黯然傷神,都是世家大族出身的貴公子,卻被如此瞧不上眼,雖然儀態上看不出分別。但細裏一品,自己一悟得之,反而更讓人覺得受打擊。
此時,恰好雲收雨歇,幾人垂著頭,各自回了自己的居所。
庾準以扶庾旬的緣由,與他暫且同行,庾旬見他眉頭未解,愁容不散,一副欲語卻不言的樣子,咳嗽兩聲,“你若有話可直接對我說,不必繞圈子,我們之間,不必在乎什麼顏麵與否?”
庾準瞧了眼四周,確是沒人之後,又扶著庾旬進了他院子的內室。他臉上嚴肅得線條繃得筆直,一雙眼眸也晦暗不明,很是難看地提出了他的推測。
“剛庾和說錯了,我們與諸葛錚是不同的。拋去品貌才能不說,也是天差地別的。”
庾旬沉聲,“何解?”
庾準攥著自己垂下的衣袖,“是身份。我們身為庾府的子弟,雖身世顯赫,但離朝局太遠,根本難以給樓主以回饋。她是商人,自然不肯做這等不劃算的生意。”
而在顧雲徊歇息的庭院裏,阿蘇也在問青吾這個問題,青吾也給出了與庾準差不多的回答,顧雲徊卻搖頭否定了這個看法。
她躺下柔軟的被褥上,睡得四仰八叉,沒有半點淑女相,腳上的繡花鞋早已被踢到不知道何處了,她翻身一滾,扯著一個被角直接滾進了床鋪內側。
“庾府裏,我確實想要個自己人,而且我也有能力,送他們去京都,這些都不是問題。”
“問題是,庾府的文道,畢竟不可能占庾家的絕對地位,所以我並不想豢養這麼一大批人做著一般效率的工作,這不符合商人的利益。然後,我隻想要一個足夠聰明且能幹的就行,如今看來,就剩下一個名字了。”
她指著阿蘇手上的一隻小蟲,“還多虧了青吾養的這隻竊聽蟲,讓我更快地做出決斷。庾旬雖然清正直孝,但是機靈聰慧不足;庾準雖然溫和善言,但此人心性還不穩定。”
這麼一來,剩下的自然就不言而喻了。
“那時候要去接觸他了是嗎?”青吾把麵前剛配好的藥材,用麵前的黃紙,小心翼翼地包了起來。
“當然不是!”顧雲徊搖了搖手指,“他也有問題,問題就是太過自然和完美。所以,我猜測庾瑤應該已經被人收買或者作交易了,從他這頭著手,絕對不是什麼好主意。”
“那豈不是一個都用不來了!”阿蘇到很是不滿,大老遠地跑來一趟,人沒見著不說,連能利用的棋子都沒有,白作一番辛苦事兒,換了誰不得抱怨一番。
顧雲徊從床上猛地一掙,做直了身子,突然俯下身子,用手支著下顎,“不然我明天帶你上街玩玩去,庾瓔的事兒得看他們扯皮得如何了,反正咱們不插手,就當看戲就罷。”
第一句話是同阿蘇說的,博小姑娘一樂,後年那幾句都是講給青吾聽的,他為人穩妥沉靜,不然時候都得靠他去點醒那個軟乎乎的小姑娘。他辦事周到沉穩,顧雲徊也樂得都交給他完成。
阿蘇聽到出門逛街,樂得拎著自己的裙擺,在地板上掂著腳尖,輕快地各處轉圈圈。她年紀小,也喜熱鬧,畢竟還是小孩子心性,讓她在這麼沉悶的府裏呆著,的確也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