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1(2 / 2)

青吾把最後的藥材抱好,看了眼樂不可支的小姑娘,也沒忍住放出一點笑來。

第二天,是個難得的晴天。

顧雲徊拿出作為一家之主的氣勢來,說到做到,大早上就坐著馬車從側門出了府邸。府裏的人自然也不敢攔著,好聲好氣地送她出了門。

馬車一駛入大道,過來一陣氣氛同府邸裏很不一樣。

府邸裏的幾日都是陰雨綿綿,雨就像是落線的珠子般停不下來,一串連著一串的。連續的雨天,讓這原本不甚歡快的空氣,更是被壓得讓人喘不過氣來,讓人既不想出門,也不像一直懶散地呆在房間裏。

而如今,麵前的大街寬闊平坦,頭頂的旭日蓬勃朝氣,行走的百姓臉上淳樸善良,帶著由內而外發出的真情實感,歡聲笑聲,都極為真實可見。連兩邊小攤飄著的麵條餛飩的香氣濃鬱,飄進他們的馬車也好像有了實體,縈繞不散。

馬車車簾就算不掀起,都能聽到響亮如嗩呐的叫喊聲,配著民間常用的鑼鼓,也許是外地商販叫賣著自己的貨品。就連衣冠富麗,擺出大派頭的紈絝子弟,沒欺負人地走在大街上,都有種真實的傻氣。

不知為什麼,顧雲徊突然又想起小時候的那個夜,母親怕了她的冷漠,夜裏與父親哭訴的聲音。

那哭聲,像極了小時看過祭天時會用到編鍾聲響,一下一下的,悠久漫長,還有恐懼和神秘。

顧雲徊突然有點魔怔了。

手指甲不由得直戳進皮肉裏,就連出了血也渾然不覺,那個稚嫩的身影站在門口,直接推門而入,“娘親,我沒有。”

“我沒有。”

她像是被蠱惑了一樣,又低低地重複了一遍回憶的那一句,沒有那絲清冷軟糯,有的隻是冰涼無辜。

“沒有什麼?”一個低沉喑啞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同時她直接落入了一個帶著涼風,但是卻很是溫暖熨貼的懷抱中。

她一下收回神,還沒反應過來,頭就被那人按進了他的胸口。溫熱的氣息在耳畔打轉兒,帶著繾綣和深情,無可奈何,和難以抑製的思念憐愛,蠱惑著她,“沒有什麼?”

“沒有,我沒有對一切都漠不關心,我隻是個懦夫。”

蕭南隨第一次看著目光有點空洞的顧雲徊,烏發襯著發白的臉頰,黑白分明,眼波就像是寒冰下流動的水,隔著一層冰塊,就藏不住她焦躁無奈的情緒。

他長臂一伸,直接把她的整個人都攬進了懷裏,怕是嚇到她一般,小聲地哄著,“嗯,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顧雲徊聽到這話,眼中的寒冰一下子碎裂,原本藏在裏的淚水猝不及防地打濕了他的衣襟,始終未停,但卻連一聲哭聲都沒有,安靜地讓人心疼。

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個時候想起了那個夜晚,也許是同那時一樣壓抑的環境,讓她下意識地恢複了身體上最誠實的記憶吧。

蕭南隨臉頰貼著她的額頭,就這樣靜靜地抱著她。這件事情他也是後來細查才知道的,顧雲徊自小性情通透,看多了各種陰損的事情,小小年紀積思甚重,身體非常不好,三不五時地就要去寺廟。雖然所思,也還算開朗大方。

但是,後來有一次出門之後,她整個人就開始變得嚴肅清冷,對人愛答不理。那種情況甚至嚴重到連當時的顧夫人,她親娘,都擔心她是不是性格出問題了。

從小敏感通透的顧雲徊查覺得很快,甚至聽到了親身言語,自然受到的傷害就最重。更加不可言說的是,那讓她性格突變的事情,因為她目睹的是一場滅門之禍,而且凶手正是當今聖上的親率部隊。她誰也不能說,也不敢說,不到十歲的孩子在身心柔軟多病無力的時候,還要承擔這麼殘忍的事情,誰說不是痛苦和折磨。

這也是她後來,十多歲就離開京都的緣故,這灰暗雜亂的官家墳地,她實在是透不過氣來了。

更別說,被滅門的那家,是當時的蕭南隨的唯一的親人,汝南王一家。她偷跑出府,陪著他熬過了那漫長黑暗的日子,受著他偏激時候的冷言嘲語,還要不惜和她父親做交易。當時,他以為她隻是個純善的姑娘,卻不想她是背負著多大的痛苦,透支自己,在給予他陽光。

那時候的蕭南隨,再也沒辦法把目光從她身上移開分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