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無盯著她,直要將她看得透透的。
顧長君吸了一鼻子冷氣,便也任由他看著,直至再忍不住了,對著薑無打了一個噴嚏。
她嘻嘻一笑,扯過他的袖子便要往臉上抹去。
薑無回神,慌忙中要抽出,卻覺顧長君明顯一怔,便愣然,由得她抹了一袖子鼻涕眼淚。
“阿無,”她輕柔柔喚著,“你真好。”
此時此刻,是再也止不住了胸中澎湃了。
薑無心內喜得翻江倒海,卻又泛出幾許心疼。
她到底是遭受了什麼,才會神誌失常?
不等他開口,顧長君已然一舉撲進了他的懷中,將頭深深埋在他的胸膛前,無助的話語幽幽傳來。
她說:“可你是不是我的阿無呢?”
“你可知,你不在我身邊時,我有多難過?阿無說過,要給長君驅散嚴寒,等冬去春來,可是好冷,還是好冷……”
薑無顫著手,還未撫上她的臉,隻聞顧長君驟然一聲悶哼,臉色發白。
她身子不住向下垂去,驚得薑無匆遽將她騰空抱起,口中忙道:“請太醫!”帶著不曾有過的慌亂。
顧長君埋首在他襟前,眼瞼輕垂,一寸陰影遮掩住了眼底諷刺。
及至太醫趕來,顧長君仍舊不願鬆開手,薑無無法,隻得抱著她坐在軟塌上,以便太醫號脈。
太醫曉得一些風聲,小心覷眼瞧了薑無一眼,方才躬身將手搭在顧長君腕上。
“娘娘這手……”太醫訝異出聲。
薑無不由擰眉,問道:“她的手怎麼了?”
不等太醫回答,顧長君已然輕輕哼了一句:“疼……”想了想,她又仰著臉,綻開一個笑來,“有阿無在就不疼了。”
薑無活了二十幾載,頭一遭覺得心頭發甜。
何為冰火兩重天?想來他是真切體驗一遭了。
數月前,顧長君待他的惡言惡語還曆曆在目,可轉眼間,眼前這個事事賴著他的小女兒,又真真切切是她無疑。
若沒有那些恩怨,他與她,就該是這樣的一對璧人,令人豔羨。
“若”字是個很苦的字眼兒,因為,它真實存在,所以“若”,也隻能是“若”。
若沒有?又怎麼會沒有?
苦澀與甜蜜相雜,一時薑無又不知該如何自處了。
他在她額頭落下一吻,道:“乖乖讓太醫給你瞧瞧。”親昵溫柔得醉人。
顧長君低低應了聲“是”,複又看著太醫,惹得太醫不由自主一個晃神兒,險些失儀。
號完脈後,太醫麵露難色,幾番猶豫之下,薑無俯身與她耳語:“朕去去就來,你且等著朕。”
顧長君不語,手上卻半分不肯鬆懈,似真怕薑無自此將她丟棄了去。
對峙良久後,終究還是顧長君敗下陣來。
“你當真不走?”
她問了一遍又一遍,薑無素來喜歡利落之事,可這是第一次,他竟不會覺著不耐煩。
他捧著她的臉,小心翼翼嗬護在手心:“我不走,就是在外麵,給你盯著藥方子,你要是怕,你就喊我。”
顧長君點了點頭,薑無方才放心轉身。
第一步,她喊了句:“阿無?”
“在呢。”
第二步,她眉眼彎彎,笑望著他的背影:“阿無,殿外冷。”
“……阿無曉得了。”
第三步,第四步……步步如是,直至薑無與太醫去了外間,顧長君方才忍不住咳了幾聲,止了這樣幼稚又幸福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