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核桃鐵錘(三) 一人發燒兩人喪命(1 / 2)

第七章核桃鐵錘(三) 一人發燒兩人喪命

大約半年多前,“奇襲妹”的小妹妹石蘭生病了,全身滾燙,坐都坐不穩,隻能躺著,連眼睛都睜不開,已經不會說話了。曾燕群出門前,讓柳永菲找賭鬼五去借錢,給石蘭看看病。

柳永菲找了幾條村,好不容易才找到賭得天昏地暗的賭鬼五,名義上是想叫他回家看看石蘭,實際上隻是想讓他去借點錢,好讓自己帶生病的石蘭去良田圩看看病,至少也要到鄰近的雜貨鋪去買些退燒藥給她吃。因為在村中,當家作主的是男人,隻有男人才能問人借錢,女人是很難借到錢的,除非她的老公死了,而且兒子還沒有到十六歲。

當時賭鬼五手氣很差,頻頻輸錢,十分惱怒,正找不到發泄的對象,根本沒有心思聽柳永菲的嘮叨,因此,他不但不肯回家,更不肯問人借錢,而且當場羞辱她不會生兒子,嘲笑她不會生兒子還好意思問他要錢,如果她能生下一個兒子,他立時就把她當菩薩來供奉。

柳永菲氣急敗壞,威脅他說,如果他再不回家,她就喝農藥去死,反正是沒法活了。

賭鬼五頭也不抬地回答:“你愛幹什麼就幹什麼去,不要告訴我。我自己的正事都做不過來,哪裏有工夫去管別人的閑事。有那個閑工夫,我不會多賭兩手嗎?”

柳永菲失望地回到家裏,抱著全身滾燙的石蘭,心裏總還有那麼一絲絲的希望,希望賭鬼五快快回家,救救石蘭。但是,她等來等去,等了幾個鍾頭,依然不見賭鬼五回家。

柳永菲看著石蘭那麼難受,自己的心就像被鐮刀撕割一樣,她絕望了。

她輕輕地把石蘭放到床上躺好,輕輕地撫mo石蘭滾燙的額頭,眼淚一滴一滴地滴在石蘭的臉上。可是,石蘭沒有任何反應。

她一步一挪地去灰房拿了一瓶1斤裝(500毫升)的甲胺磷,然後在床邊坐了下來,輕輕地撫mo石蘭滾燙的額頭,眼淚一滴一滴地滴在石蘭的臉上。石蘭還是沒有任何反應,仿佛是甜甜地睡著了。

終於,柳永菲把石蘭抱到自己的懷裏,咬咬牙,扭開甲胺磷的瓶蓋,隨便灌了一些到石蘭的小嘴巴裏,然後閉著眼睛,混著滾燙的淚水,把其餘的甲胺磷咕嚕咕嚕地全部喝完,並順手丟掉空瓶,立即抱著滾燙的石蘭,靜靜地躺到床上。

柳永菲的眼淚,是留戀這個無可奈何的世界,還是心痛石蘭的夭折,或者是放不下還活著的兩個女兒,放不下她作為母親的永遠牽掛?

當曾燕群擔了滿滿的一擔桑葉從桑地回到家裏時,她奇怪家裏怎麼會沒有人,就趕緊去找,一邊找一邊叫,“五嫂兒”、“永菲”、“石蘭兒”。然而,家裏沒有人回答。她找到柳永菲的房間時,首先看見了那個甲胺磷空瓶。她心裏一慌,就到床上找人。結果,她發現柳永菲抱著石蘭躺在床上,兩個都是頭麵發黑,已經死去多時了。

她頹然坐到床邊,伸出幹枯的雙手,把柳永菲臉上殘留的幾滴淚珠輕輕地擦去,並為她合上雙眼。然後,她輕輕地撫mo石蘭還有些溫暖的小臉,淚流滿麵。

她在心裏哭喊:“怎麼會這樣呢?那個小時候肯幫自己牽紗、肯跟自己學織布的乖兒子,怎麼會變成六親不認的惡魔?菩薩啊,我的前世到底作了什麼孽,今生要承受這樣的折磨?”

過了一會,曾燕群堅毅地站起身來,拖著沉重的雙腳,一步一步地走進蠶房,右手用力地抓起那把切桑葉專用的鋒利的薄菜刀,準備去親手殺死自己的兒子賭鬼五。然而,由於過度饑餓、過度疲勞和過度悲傷,她的雙腳被廳屋高高的門檻絆到了,她突然跌倒在地,暈了過去。那把鋒利的薄菜刀不長眼睛,嘁的一聲,殘忍地砍斷了她左手的小指頭。

“奇襲妹”的親舅舅和堂舅舅把賭鬼五打得下不了床,可他依然賭性不改,傷好了以後又照賭不誤。

本來“奇襲妹”家還有柳永菲和曾燕群兩個勞動力耕田和養蠶,起碼她們吃粥還能吃個一日三餐飽。自從柳永菲自殺後,她們家就隻有一個年老體弱的曾燕群耕田了,她已經沒有能力養蠶了,所以婆孫三個吃不飽穿不暖那是正常的事情,有了病就更沒有錢去醫治了。由於賭鬼五經常拉村裏的人去賭博,村裏很多人都恨她們家,“奇襲妹”姐妹兩個和她們那個養蠶高手阿嬤受盡了白眼。雖然村中也有可憐她們的,但也隻是這個給她們幾斤米,那個給她們幾把青菜,誰也沒有更多的能力給她們提供更多的幫助。

江秀蓮經常給“奇襲妹”家送一些自己種的青菜,一般都放在她們家門口外。現在她看見“奇襲妹”來了,就想給她們一些頭菜。頭菜至少可以放一年半載,想什麼時候吃就什麼時候煮。

江秀蓮找到一個大小比較合適的塑料袋,然後進房間裏去給“奇襲妹”裝頭菜。她裝了五六斤頭菜給“奇襲妹”,又問了問她家裏的情況,“奇襲妹”一樣一樣地回答了,就叫她趕快把頭菜拿回去給她的阿嬤放好。看著“奇襲妹”孤苦伶仃的背影,她又歎息了好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