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離,你還坐在這裏幹什麼?”
蟬音回來後急忙安排了受傷的妹妹,正急匆匆往宮裏趕,卻看見宮離還坐在宮門口發呆,顧不上尊卑,連忙過去推了推他的肩膀,“你怎麼還在這裏呢?帝君呢?”
宮離頭都沒抬,有氣無力地說道:“雲傲舅舅在裏麵,殷叔也進去了…”
“那你呢?”蟬音又急又氣,“你怎麼不在跟前伺候著呢?這麼關鍵的時候你怎麼掉鏈子啊——”
宮離牛頭不對馬嘴地問道:“夜陵呢?沒跟你回來嗎?師父都要走了…他不回來看看麼?”
“他…”蟬音的眼神躲閃了片刻,“他身份特殊,那邊不放人…畢竟不安全,路上萬一出點事兒…”
“…也難怪。”宮離終於晃晃悠悠站了起來,“到底是他的性命重要些。”
“我想…他是想回來的——阿離,你先別管這些,”蟬音的頭腦出奇冷靜,雖然她的眼睛睜的又大又圓,眼神甚至有些空洞,“雲傲公子倒不要緊…可是那殷司,萬一他要把帝君帶走,你該怎麼辦?阿離…你快進去看著,萬一帝君被他帶走了,我們上哪裏找去?”
“帶走…”宮離木訥地重複著,“帶走該如何…”
“我問陸夫人了,”蟬音搖著他的肩膀,“靈衣就揀她生前最好的衣裳穿了,萬一人僵了,可就穿不上了;靈宮沒準備好可以先將遺體放在祖廟,等墓地選好了再入土為安…阿離!你要撐起來呀!現在一切都看你的了!”
“我…?”宮離突然輕輕笑了起來,“我…我還能怎麼辦…”
有那麼一瞬間,蟬音覺得這孩子怕是瘋了。
不過蟬音到底是蟬音,是平時不顯山不露水,關鍵時刻總能支靠得上的蟬音。
她用一番話就改變了宮離的想法——
“阿離,帝君要是被殷司帶走了,你我今後再都見不到她了…如今在玉宮裏,那魔君不能任意妄為;等他帶著帝君出了玉宮,那就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我們誰都拿他沒辦法了!你若想帝君尊享太廟,就趕緊進去盯著吧!再者,你忘了他已經背叛了帝君,倘若他帶走了帝君,多半是要分解了帝君的身體為己所用…你難道不怕這種事發生嗎?你忍心她連個全屍都沒有嗎?——阿離,我們當然會一直保護帝君,旁人怎麼想怎麼做,你也會鞭長莫及了呀——”
宮離終於如夢初醒,他已經不用再聽下去了。
或許是太久沒用腿腳,宮離跌跌撞撞地衝進了院子,發現雲傲正蹲在台階下——
“舅舅!”宮離蹲下來,扳著雲傲的肩膀,“我師父——”
雲傲搖搖頭,輕輕說道:“阿離,我們都該在這裏等著…最後的時光,應該交還給他們…”
“舅舅!”宮離有些著急,“我不能讓他帶走我師父!我師父應該和我們在一起…若是落到他手裏…我怕我師父不僅不能尊享香火,隻怕連個全屍都沒有啊!”
雲傲突然抬起頭來認真地看著他:“阿離,你錯了。你師父…或許不放心把寧兒留下給他,可是她自己…是情願跟他一起去的。”
“舅舅,你糊塗了呀!”宮離情急之下拉不起雲傲,自己隻好一屁股坐下,“我師父身子金貴,有多少人想要其中的咒果、血蟾珠…甚至那劇毒的血液…憑殷司的本事,他甚至可以把我師父做成傀儡啊!舅舅,在我們這裏,我們會好好照顧師父;可他呢?他隻是個外人啊!”
雲傲搖搖頭,不僅自己不動,還拉住了宮離的袖子:“阿離,不要打攪他們。你師父以前…總是很忙,有數不勝數的事情要操心。你仔細想想,浮玉,禦宗…甚至五月盟,她什麼都要操心,過得小心翼翼殫精竭慮。都到這種時候了,你就不要用俗務打擾她了。她才不到兩百歲。”
宮離竟然被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舅舅!”
他隻能徒勞地喚著雲傲,期望能喚醒他的理智。
雲傲沉靜地搖搖頭:“阿離,人死了之後,哪怕你要將她千刀萬剮,她也不會有半分痛楚的。現在她還會感覺到疼痛,我希望她最後能過的安然些。至於她死後,究竟是被帶往魔域,還是留在浮玉…或許很重要,不過也沒那麼重要。”
在長輩的教導下,宮離徹底沒了脾氣。
“吱呀——”精美的雕花木門突然開啟,宮離和雲傲不約而同地扭頭望去,見到了他們此生難以忘記的畫麵。
俊美無雙的男人眼眶通紅,甚至以往清明的鳳目裏布滿了血絲,憔悴地好似許多日不曾睡眠的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