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司很清楚,夏堯對自己夫人的心思。
一個人的眼睛很難騙得了人,而且,都是男人,誰能騙得過誰呢?夏堯那點花花腸子,聰明如殷司怎麼可能一點都察覺不出來呢?
從他第一回在陽錦洲見到夏堯開始,到千塵出事,夏堯冒著風險來看她——殷司十分確定,夏堯絕對有想從自己這裏撬人的心思。
否則,就算他隻是個名存實亡的盟主,他也絕對不會允許一個弱者在他頭上動土的。
千塵對他是完全不客氣,或者簡直可以說是拳打腳踢——換成個男人,說不定夏堯早就發火反擊了。
而且,夏堯就算不是曾經的自己的對手,到底也是來自元汐界,實力遠遠高於自小生長在遺失之地的千塵。
在他眼前,千塵的確是個弱者。可是就在剛才,千塵還踹了他一腳。
就算,千塵曾經給他出過主意,指了一條明路,那也絕對不是她可以直接動手揍人的資本。
殷司的眼色深了深——看來這家夥也是坐不住了,想趁他病要他命。
若是剛剛他真的不小心,死在了夏堯那道劍氣上…事後夏堯估計會以一個好人的姿態出現,接管他的妻子。
殷司沒忍住在心裏呸了一口——就算他死了,他也絕對不容許千塵被夏堯值得給接管了。他寧可千塵回去找雲傲。
還是雲傲比較可信些,畢竟知根知底的。
不知不覺間,殷司的思緒已經飛到了天邊。
“阿雪!你想什麼呢?”千塵大聲地喊了好幾遍,可是殷司隻顧著發愣了,“發什麼呆呢?你剛剛沒受傷吧?”
“啊?”殷司才回過神來,“沒事,沒事。阿霽,你剛剛說什麼?”
“我看你一直在發呆啊。”關於夏堯,千塵根本就沒有想那麼多,起碼根本沒有像殷司那樣想那麼多,“我還想起一件事呢,你還記得嗎?咱們以前在雲夢澤,你跟我打了個賭…我們可是說好了,輸的人要無條件滿足對方一個要求哦。”
千塵正對著他,雙手交叉在背後,倒退著走著。她的笑容幹淨而清爽,眼睛明亮。
“哦…”殷司想了想,很快就想了起來,他衝著千塵笑道,“我們當時賭的是沈修嵐,對吧?賭他的前程。”
“對,”千塵點點頭,似乎已經有了十足的把握,笑容自信無比,“肯定是我贏了。我都說了,沈修嵐將來起碼要做個親王,或者會做赤柔的皇帝呢。”
“事情還沒有蓋棺定論,阿霽也太自信了。”殷司笑了笑,很明顯,他不覺得自己會輸。
“我肯定贏的,”千塵也不服氣,胸有成竹地分析道,“連元滄界重組之前,代表赤柔帝國跟符承弼他們交涉的工作都交給了沈修嵐,如此器重,肯定有了讓他繼承大統的打算啊。阿雪,你不會連這個都想不到吧?——哎喲!”
殷司連忙上前一步攬住了她的腰。
原來,千塵一直麵對著殷司倒退著走路,剛剛分析地太起勁兒,沒留意腳底下,差點摔了個屁股墩兒。
“嚇死我了,幸好你眼疾手快…”千塵拍著胸口,“不行,我可不能再這麼走了,要不怎麼摔死的都不知道。”
“阿霽,你別急。”殷司笑得還算輕鬆,“多大的人了還平地摔跤。沈修嵐這件事呢,你再等等,他的選擇很有可能跟你的預測大相徑庭。我看赤柔的皇帝還有很多年可活呢,至於沈修嵐的前途…我們看得見的。”
“對了,也不知道璧瑤怎麼樣了。”提起沈修嵐,千塵不由得想起璧瑤來,心裏很有些感慨,“當初,還是喻南星想盡辦法,說服她留下了沈修嵐的孩子…他們還真是一對怨偶啊。對了…他們的孩子好像比寧兒大吧?”
“大幾個月。”殷司點點頭,“不過我也沒有打聽過他們的消息了。”
“問題不大,想問這個不是很簡單嗎。”千塵的心情還不錯。畢竟已經知道殷司沒有在外頭養個女人,她也沒有細想夏堯的行為;剛剛對殷司的勸慰似乎也是卓有成效的。
完美,太完美了。
完美的一天並不在於這一天的運氣有多好,而是在這一天,她的所有行為都是正確有效的,並得到了良好正麵的反饋。
殷司看她這般高興,似乎完全沒有受到自己糟糕經曆的影響——他既覺得不可思議,又覺得神奇。
千塵這個人很奇怪,特別是她真正死過一次之後。
她的運氣實在不算很好。家破人亡,被五月盟擄去當武器。後來去了禦宗,日子好不容易回到正軌,又栽倒在李修元手裏,一度走不出心理陰影。
再後來,千塵開始妖化,並且知曉自己最後會死於魂火灼燒,瞞著他開始準備後事,幸好被殷甘所救…
至於那些在中途離開她的人們…他們不是秋日的落葉,不是冬日的白雪,他們是一棵樹上被折斷的枝幹。即使人生這棵樹會繼續變得枝葉繁茂,甚至所有人都看不出這裏曾經有一段枝幹,隻有樹知道,那裏的確有一個圓圓的、血肉模糊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