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一次劫難,是著了宮麟的道,算是真的從鬼門關裏走了一個回合出來。
可是千塵是個堅強…不,與其說堅強,殷司更樂意用堅韌來形容她。
人真的是很奇怪,遇到小災小難磕磕碰碰,或許會哭,會抱怨,還可能會崩潰。
可是在生死麵前,那些曾經令人崩潰的事情都變成了擦傷。在千塵身上最神奇的一點,就是她,或許因為在殷甘麵前丟臉都會哭,但是真正麵臨死亡時,她可以比任何人都冷靜從容,她會一絲不苟地安排好一切,然後毫不畏懼地走向死亡。
“她寧願死,也不要輸。”
當一個人經曆過生死,她會得到一種通透。以往的未知和恐懼都已經變得清晰可見——對於千塵來說,既然可見,便不再可怕了。
曾經她倚仗別人的光芒而活,雲傲、殷司、顧清連、玄羅、寧悅、淩風仙子、五毒仙君…他們的照顧、保護、偏愛、鼓舞,使千塵得到了力量繼續麵對稀碎的人生。
而現在,千塵終於成為了別人的太陽,她的光芒終於溫暖了他人。
所有人都明白太陽的偉大和溫暖,卻沒有人清楚太陽身上的傷痕。
因為當一個人真正成為太陽時,她身上的光芒是無可比擬的,在這光輝照耀之下,傷痕又算的了什麼呢?
有時候,一個人的蛻變就在一夜之間。
望著千塵蹦蹦跳跳的身影,殷司也有很深的感慨。
“對了!”千塵突然歡快地蹦回他身邊,“我們去玉宮,正好跟寧兒在一塊兒,這不是一舉兩得嘛!說起孩子來,葉傾雅家的雲泠也大了,不過估計這孩子已經認不得我了。 ”
“我估計,有阿離在,雲泠一定記得你。”殷司意味深長地說道,隨後又問了一句,“阿霽,我們什麼時候動身回浮玉?”
“啊…我覺得都可以啊。”千塵沒有著重理解他前麵的話,隻是考慮著回浮玉的時機,“我們得跟孔姐姐說一聲吧,畢竟她不放我們,我們也回不去嘛。”
“你怎麼知道當初她不肯放咱們離開,現在就肯放了呢?”殷司故意要考她,所以千塵一瞧他那漂亮的眼睛裏眸光流轉,心裏就知道他的打算。
“當時是當時,現在是現在。”千塵十分篤定,“當時是什麼情況,現在已經是截然不同。我們心平氣和地同她商量,她一定會同意的。”
殷司拍拍手,由衷地說道:“可以。看來阿霽真的很聰明。”
現在的千塵,似乎對一切都可以安然接受,妥帖處理,很難想象,她曾經是個、或許現在也是個喜愛殺戮甚至享受殺戮的人。
當年,葉麒對她最深刻的印象,甚至隻有五個字——“純粹的邪惡”。
“這麼容易的問題誰答不上來啊!”千塵哭笑不得,笑完又關切地問,“你累不累?今日已經走了許久了,身子剛好些,萬一發了汗再吹吹冷風,藥可不就白吃了。”
“天氣已經熱起來了,哪裏那麼容易著涼。”殷司苦笑道,“放心。”
“那我可不管,我得把你快點帶回去。”
在殷司麵前,如今的千塵總是帶著些嬌嗔,可愛得緊。或許是他們年齡相差極大——
盡管他們的年齡看上去沒什麼差距,但是實際上,二人的閱曆全然無法相比。
千塵兩百歲都沒有,可是殷司的年齡幾乎和人間的年齡一樣大。
當然,年齡不能代表人的心理年齡和成熟程度,但是人受過的劫難的不同,見過的風光不同,所以無法相比。
就算千塵比同齡人成熟幾倍,在殷司看來她總是個孩子。
可是,現在殷司終於開始覺得,她是個可以承擔很多的大人了。
有一說一,殷司有時候覺得自己像個老父親,看著千塵一步一步走來,一點一點成長,既覺得不可思議,又覺得十分感動。
說穿了,還是自己帶給她的磨難,把她逼到了現在的境界。
如果沒有煩惱,沒有困擾,沒有恐懼,沒有痛楚…也便沒有領悟,沒有理解,沒有成長了。
千塵對於痛楚的忍受能力簡直令人發指。
即使被馬球砸斷了手腕,她也可以麵不改色地自己哢哢收拾利落。
可是,每個人都是嬌嫩怕痛的,之所以可以忍受,隻是因為承受過更大的痛苦。相比之下,眼前的就算不了什麼了。
殷司無聲地歎了口氣,他覺得自己確實沒有做一個合格的夫君應該做好的。
千塵踮著腳尖蹦蹦跳跳,光影斑駁下,就像蒼翠林中無憂無慮的一隻小鹿。
望著她的身影,殷司歪了歪腦袋,臉上露出了夢幻般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