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罷啦罷啦,韓爍默然搖頭。他還是繼續做他的閑公子好了,帶著相思、布雅、紫月遊山玩水。再怎麼說,在女人方麵,他還是比聶羽傲幸福多了!那個笨蛋不知發什麼瘋,居然遣散後宮,今後隻能守著一個女人,好生無趣!
“寫完了!她人在哪兒?”聶羽傲極不耐煩的將錦帛遞給樂非塵。曾幾何時,目空一切,習慣於掌控,如今卻受控於人,這種本末倒置的滋味真不好受。一抬眼,對上的便是那雙清澈無辜的眼眸,透出友善的光芒。
哼,友善,明明就是一隻吃人不吐骨頭的臭狐狸!聶羽傲冷嗤了一聲,心裏氣得牙咬,隻恨不能立馬毀了那份契約。
“羽公子的字真是漂亮,”樂非塵彈了彈那兩張薄薄的契約,眼裏露出欣賞“要是能為樂逸山莊提塊牌匾就更好了!”
“你做夢。”
聽聶羽傲一口拒絕,樂非塵淡笑不言,不過開個玩笑而已,他也當真?不再搭理聶羽傲,樂非塵垂眸瀏覽契約,待確定無一字差錯才不緊不慢的收好,穩妥的裝進紅木錦盒內,將錦盒遞給幽言。
幽言謹慎的接過錦盒,快步走了出去。聶羽傲漠然看著幽語,七魂,九魄安靜的跟在他身後,將那份合約保護得嚴嚴實實,擺明了是提防他,把他當反悔的小人……
“告訴我,她在哪兒?”收回視線,聶羽傲冷冷看著樂非塵,他微笑“她若不願跟你走,你別勉強她。”
“那不是你該管的!”聶羽傲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嗬嗬,不走,她敢!她不知道自己是誰的女人麼?
“她在紫熏台。”見聶羽傲一臉堅決,樂非塵招招手,叫過一旁的丫鬟“紫憂,帶羽公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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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非塵離開已久,我一直坐在亭裏,賞著眼下的大片薰衣草,感受著夾帶花香的微風,舒適而愜意。
嗬嗬,羽公子來了!他是誠心誠意接我回去,還是來樂逸山莊挑釁?我們,還有未來麼?
我們之間,誤會太多,解都解釋不完,累的是兩顆心。想著宮裏那段日子,哪天不是浸淫在痛苦中,連同靈魂都被抽空,誰還有那麼強大的承受力,再次投入火坑。也許,當一切塵埃落定,愛與不愛都不重要,我要的,隻是一種寧靜的,沒有傷害和苦難的生活。
我和聶羽傲相愛,卻沒有默契,他不信我,在一起,痛苦可能輪番重演……想著想著,眼睛又開始發酸,我抬手搓搓眼角,對著眼前的美景勉強扯出一絲笑容。薰衣草的花語很美好,一層為等待浪漫唯美的愛情(waitingforromanticlove),一層為,隻要用力呼吸,就能看見奇跡!
我們愛了六年,整整六年!聚少離多不說,在一起還老不快活。這樣的愛情,算浪漫?算唯美?簡直扯淡!
明明知道前路荊棘密布,為何我還在等待?
我深深呼吸了一口,薰衣草的芳香令人神清氣爽,隻是奇跡,我還沒有看到!
“麗兒,我的妖精……”
忽覺後背一暖,整個背部都淪陷入一副寬廣強健的懷抱。修長堅實的手臂如鐵鏈一般緊緊箍住我,與樂非塵輕柔的擁抱簡直是天與地的分別,強勢、野蠻、霸道。
我害怕這種感覺,它曾無數次讓我在黑夜裏心痛,顫抖,哭泣。它是一片火紅的曼珠沙華,在黑夜下發出炫目的光芒,用火一樣的熱烈和妖豔,引誘著那些孤寂的靈魂,一旦你迷上它,你就迷上了黑暗和憂傷,在無邊無際的荒原上,顛沛流離,永不解脫……
“我來了,麗兒。”我沒有動,更沒回頭,仍由那雙溫熱的薄唇貼住我的發,宛如觸弄絲綢般輕柔的廝磨著,他似乎極為享受,深深嗅著發間那陣夾雜薰衣草氣味的馨香,修長的指頭挑弄起黑緞般的發絲,如撫弄琴弦,一舉一動,柔情滿溢,“麗兒,我愛你…”
“我愛你…”夢囈般輕柔的歎息夾著愉悅的呼吸,好似億萬年的等待終於熬到盡頭,那塵封億萬年的幸福也驟然降臨。
心輕微一顫,是感動麼?又好像不是!並非沒聽過他告白,每一次都說得那麼坦率,坦率得讓人覺得……輕浮。
他知道愛是什麼嗎?又或者我們對愛的理解根本不同,沒有共同點,本質上無法磨合。我輕笑了一聲“愛我,真的假的?”
他勾住我的下巴,逼著我與他四目相對。許是我的眼神有些淡漠,黑瞳劃過一絲不悅,好看的眉微揚“一切都可以是假,惟有愛你,千真萬確。”
我輕輕歎了口氣,實在不願回到那甜蜜與苦澀輾轉交織的深淵,有些人還是淡忘比較好。我累了,隻想尋一處溫暖的港灣,好好休棲一下,而聶羽傲,是我痛苦的根源,永遠不是我的港灣。
“麗兒,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行為有多荒唐?我恨不得一把掐死你,可我做不到,我發過誓,再也不會讓你疼。過去,我的確傷害過你很多次,我知道你不好過,但我也不輕鬆。你真狠心,明明知道我那麼愛你,你竟然頭也不回說走就做,留下一顆忘情丹,把我扔在黑暗中,讓我對著一張空床緬懷過去…”他附在我耳邊低語,像個怨婦似的對我訴苦。
“你嚐過心灰意冷的滋味麼,嚐過愁腸寸斷的滋味麼?也許嚐過,但絕對沒我多。自從遇到你,我九成時間活在這種滋味中。你在我身邊,我痛苦;你不在我身邊,我更痛苦!但是要你死,我卻是舍不得……”
“聶羽傲…”望著金光燦爛的天邊,我打斷了他,聲音無力而憂傷“既然這麼痛苦,那就放了我吧。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在我們的心還未被傷害磨碎前,讓它感到一點希望和光明。有些人相愛,但注定一輩子愛得絕望,如我們…愛如果隻是沉重和壓抑,那就不叫愛了…”
他沒出聲,我仰頭看他,那雙美得近乎張狂拔扈的臉異樣的平靜,宛如冰川下的湖泊,澄澈、寂靜、冰寒。
我繼續道“你看,我們相識六年,在一起的日子不到兩年。而這不到兩年的時光中,有過多少快樂,又有多少痛苦…你數數看,若把這六年延伸得更長,長到一輩子,這樣的人生該有多痛苦!即便這樣,我們還要在一起麼?”越說越覺得委屈,越想越覺得可怕。
“麗兒,櫻音跟我說,愛情是男女永恒的戰爭,先愛的人,愛得最深的人,永遠輸得最慘!我們之間,我輸得一敗塗地,你是大贏家,而我願賭服輸!”
真難得,他還能理解這個比喻!我笑了笑,心底生出一抹慚愧,回想這六年,或許他的確是愛得比我深,可對上那雙陰晴不定的黑眸,我又不曉得該說什麼。
“麗兒,你在滄漓身邊呆得太久,你開始依賴他了。”伴著微風般輕柔的話語,他又將我摟緊幾分,唇邊綻開一抹魅惑的微笑,冰涼、苦澀、譏誚。
我安靜靠在他胸口,聆聽那陣平靜得詭異的心跳,“聶羽傲,你如果真的愛我,就讓我離開…若是不想因為木木而想起我,讓我帶走他。”愛情好像一個迷宮,連分手都找不到出口,我一直在重複的表達想法,讓我走。
“麗兒,醒著的時候不要做夢,猶其當我在你身邊…”他俯首親吻我的眉心,將一絲略帶冰涼的柔情注入我心中,爾後輕鬆道“說說吧,和滄漓在一起有多溫暖。”
“真想聽?”真不想打擊他,論態度,他自然比不上樂非塵。
他認真的盯著我,就像一個耐心的聽眾盯著演說著,我側目,目光悠悠的朝天邊望去,金光漸漸融入晦暗,天地一片蒼芒。
“看到眼前這片薰衣草了麼,是他為我培植的。他讓我覺得世界充滿光明!他的聲音,他的笑容,讓我感到無比溫暖,那是呆在皇宮的奢望,可在樂逸山莊,它就成了現實。這一個多月來,他無微不至的照顧關懷我,連我自己都沒察覺的憂傷,他一下就能捕捉,並給我最耐心的安慰,他從不強迫我做任何我不喜歡的事…真是把我疼到了骨子裏,什麼也不要我操心,我被他寵得忘記一切…”
“也包括我,是不是?”
我沒開口,忽略掉他受傷的眼神。
“麗兒,你又快把我逼上絕路了。”他微笑,笑得那樣清爽,可箍在我腰間的手卻在收緊,在顫抖,帶著森寒的氣息。不用猜也知道,雷霆萬鈞,在他胸中醞釀,他總是這樣,輕易被激怒,那個冷靜自持的男人,上哪兒去了?
“麗兒,你毀滅我的同時,你也將滄漓推入了地獄。”
“這就是問題所在,我不想挑起你們的戰爭。”玉不凡已經倒黴了,我可不想樂非塵做第二個犧牲者。
“男人的戰爭從來和女人無關,你不是紅顏禍水,更不是我的命中克星。”聶羽傲頓了頓,道“爭鬥是雄性的本能,女人或食物都不過借口!唐鶴那個該死的,就知道煽風點火!”
“聶羽傲,這話不對,你敢說玉落山莊的滅亡和我沒有一點幹係麼?”纖白的手撫上那狷邪俊美的眼角,整潔的指尖搭上纖長的睫毛,它卻一眨不眨,“總拿我身邊的人要挾我,你不覺得累嗎?為什麼不放過自己?”
“麗兒,你別再刁難我!是,我承認,都是我不好!我自私,我小心眼兒,我疑心重……”
我微微一愣,直直瞧著他,黑眸裏是一份深刻的歉疚,不是裝的。
“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們彼此信任!玉落山莊的事我會給你一個交代。我隻想告訴你,今後不管發生什麼,都不要再對彼此隱瞞。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會相信,我再也不會打你,凶你,隻會疼你,愛你,回來吧。”
怎麼聽起來像《不要和陌生人說話》裏邊兒的安家和的台詞兒,他每次打完老婆求她原諒時都這麼說的。
“麗兒,我現在隻有你一個女人了,你不要我,我就真成和尚了!再說,拋夫棄子這種事天理不容,你可不能做惡人啊!”
汗!拋夫棄子天理不容,他做過那麼多天理不容的事還好意思勸教別人,真是的!呃,等等,前一句話——
隻有你一個女人了……什麼意思?
“你討厭的後宮製度,我已經把它廢了。”沒待我出聲詢問,他已經給了解答。
怎麼不早說,做到這份兒上,我不回去是傻蛋!
“怎麼不說話?”聶羽傲輕聲問,薄唇摩擦著我的耳朵。
太激動了,說不出話來。
淚水漫出眼眶,我卻偷偷的笑了,在他懷裏尋了個十分舒服的位置,扯住他的袖子擦擦眼睛“相公,陪我看看夕陽吧。”
許是沒料到情勢陡轉,他怔了一下,輕聲應道“是,娘子。”
西天的夕陽還很燦爛,靠近夕陽的那片薰衣草是粉紅的,夾著些許橙紅和金色,像是綿綿的沙丘,有著無與倫比的美麗。光與影以最直暢的線條流瀉著,將那一片一片的薰衣草分割開,雪白之上,金藍和深紫都純淨得毫無斑駁,像是用一麵巨大的篩子精選過。
風過,山脊,山坡上的薰衣草立即塑成波蕩,那是一種極其緩慢平適的波,沒有一絲漣漪,色彩簡直單純成了聖潔。
“相公,漂亮吧,後悔沒有陪我一起看夕陽了吧,我跟樂非塵可是享受過這一刻大好時光的哦!”嘿嘿,那就先考驗一下,到底還吃不吃醋!
“以後就不麻煩滄漓了,娘子喜歡,相公陪你便是!”
我咯咯一笑,親了親他的臉,他很受用的回贈了我一個。
夕暉漸弱,我安靜享受著他溫暖的懷抱。愛的波濤在胸中翻滾咆哮,隨著時光,隨著天邊逐漸沉沒的夕陽,由熾火走向溫煦,由狂放漸入沉著,這是我們相識以來最漫長深切的擁抱。我們的愛,就像莫高窟的壁畫,從唐朝的明豔瑰麗,跨越了五代的精細淺淡,步入大宋晚期的灰暗陰沉……如今,是天邊的萬丈霞光,以及眼前浪漫的紫色。
我窩在他懷裏,一隻手與他十指相扣,另一隻手卻無聊的沿著他領襟上的繡紋胡亂劃著,全然沒有意識到這個動作,叫挑逗!
“麗兒,你在考驗我?”他捉住我搗蛋的手,猛然俯首,深深吻住我。
舌尖霸道的頂開貝齒,狂風般卷住我的舌,瘋狂的糾纏、繾綣,沒命的索取。渴望像沉封在海底千百個世紀,終於得以開啟,而今狂野的、沒命的爆發…那雙充滿力量、美的近乎魅惑的手,野蠻扯開我的衣襟,順勢探入,火熱的遊走在毫無遮暇的肌膚上,跨越過光滑的平原,走上柔軟的丘陵,溫柔而愛憐的停留在雪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