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腿……還治得好麼?”霜晚坐在廊下,憂心忡忡地望向走來的平丘。眼前那人自虎牢的鬼門關中走了一遭,因了笞刑的緣故,步子早已不複先前的輕捷靈便。

“阿蓋說,她已經盡力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你也莫要怪她。”虞平丘反倒是坦然,“多少虎牢裏豎著進去橫著出來的人,你阿舅已是頂頂好運的了。”

霜晚回憶起初見時教蹴鞠的情景,鼻頭一酸幾乎要落下淚來。

當初她還因平丘的蹴鞠炫技而頗有不悅,可這會兒她舅舅卻再也教不成她花式了。早知道當初就多學些把式了。霜晚遺憾。

“阿舅可能要走些日子。”平丘抱起旁邊地上專心致誌看綠鸚哥的素素,輕手輕腳放在霜晚懷裏。

“又去哪兒啊?”霜晚微微有些不悅,在平丘袖邊不輕不重扯上一把。自打平丘在虎牢裏勉強撿回一條性命,她便一心想要平丘待在她身邊,再不許他遠行涉險。

“出使。海東扶餘國政變,女君殺夫奪位,朝中幾百人正為這個吵得不可開交。”虞平丘潦潦草草解釋一句。

“女君她好端端的,為什麼要殺夫呢?”霜晚驚訝道,她有限認知中的夫妻,無一不是齊眉舉案,恩愛非常。

“該殺。”虞平丘憤憤道,“那扶餘國同渤上國連年交戰,扶餘國一連三年戰局不利,今年秋天教渤上國軍隊兵臨王都,國王是個沒骨頭扶不上牆的稀爛,竟要送自己的妃子入渤上國內廷求和,還要把未成年的女兒許給渤上國年逾六旬的老帥!”

“怎麼會有這樣混賬!”霜晚緊隨其後罵了一句,又極快地緘了口。這行徑,怕不是顧思平他親爹?霜晚不知怎的一閃念想到顧思平,登時便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隻恨自己權輕援薄,不能活剮了他解恨。

“妃子是個脾性強的,換做其他女人,隻怕要以死明誌。她倒不一樣,一賭氣提刀進寢宮剁了國王,登時便出榜安民,募集大軍反攻——現在已將渤上國十萬大軍推出國境線了!”

“天!”這女君可是個有本事的。霜晚不由自主生出幾分向往意思。“那怎麼要你出使呢?莫不是你當年在海外遊學,給那好死不死的國王戴了綠帽子?”霜晚打趣道。

“什麼亂七八糟的,”平丘無奈。“我們中原習慣,妻以夫為綱,那女君殺夫是無道之舉。翰林院那班怒得義憤填膺,恨不得生出翅膀來飛去扶餘國把那女君就地正法哩。”

“那阿舅怎樣看呢?”冷不防霜晚開口問道。

“你阿舅又開明又達理,自然是請命帶封冊金印去招撫女君咯。”平丘答得倒是輕鬆。“當初我在海外時,還在他們的宗學裏就讀過幾天,對他們朝中還算熟絡。再加上剛從虎牢出來,怎麼著也不得將功抵過吧?”

對於虞平丘心思,霜晚到此算是明白個裏外門清,可終歸是不願他遠行。這山高水長,前路難測,若是真要出了些什麼事,可如何是好呢?

虞平丘的出發是在五更頭,依依不舍地在霜晚床前杵了好一會兒,霜晚還未醒,睡得像個無知無識的小孩子,他不由得迎風落下幾點淚來。

“你舅舅要遠行出使,你不去送送他麼?”翌日早上,文嘉懿問道。

“不了吧。”霜晚抬頭看看窗外的日上三竿,強作安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