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出山
我聞聲一愣,小狐王趁機把我一推,抽出手來,退後幾步,羞憤交加將玉笛使勁一擲,叫道,“還你!”銀絲一晃,就轉身蹬蹬蹬跑掉了。
狐王伸手接住玉笛,笑若春風的臉上閃過一絲失落,苦笑道:“還是這麼倔,究竟是躲我,還是躲她?”又向小蠻道:“你去吧,他舊傷未愈,你小心伺候。”小蠻應了一聲,窈窕身影迅速淹沒在夜色中。
我心道這麼小就有舊傷,難怪脾氣不好,不過他和老爸的關係好像有點奇怪,他們父子和清師父究竟會有什麼淵源呢?
“雲嫣,你沒事吧,狐王給你吃了明神丹,益氣補血,提升修為,你賺到了。”若耶的大嗓門從來不知遮掩。
我定睛一瞧,雲遠、若耶、雲烈、冥殤表情不一,前後而至。雲遠一貫的淺笑,隱隱有些疲倦有些如釋重負;若耶圓眼清澈,見我眼前一亮,興高采烈地對我做鬼臉;雲烈金眸閃動,欲言又止,卻又馬上別過臉;冥殤一貫的麵無表情,仔細一看,阿嬌立在他肩上打著哈欠。本是帥哥雲集,大飽眼福的時候,可是我哪有心情欣賞,他們不同表情讓我一頭霧水,不知道等待我的是什麼結果。
心髒砰砰跳,我突然有種臨陣脫逃的想法,要不再暈一下,可是我睡了一覺,好像精神很多,裝暈有點難度。我正在胡思亂想,呼啦一聲右肩猛地一沉,我嚇了一跳,阿嬌已經衝到我肩頭,興奮地舔我的臉頰。冥殤無聲無息站在身旁,伸手探視我的額頭,一會道:“果然沒事了。”雲遠笑道:“嫣兒,還不多謝狐王,他不僅用神丹救你,還借神眼查明你身世。你前身是蓮花所生,今世是上卷國遠嫁的夕月公主之女,從小流落異界,我會馬上回上卷國,稟明你身份,按慣例你封號為嫣月公主。”
狐王道:“舉手之勞,何足掛齒,我如今家人團聚,還有勞周旋。犬子即將繼位,人界妖族事多,倒是免不了麻煩諸位。”狐王將玉笛取出,遞於我,笑道:“嫣月公主,初次見麵,沒有準備,這玉笛乃內人所留,你帶在身上,日後到人界妖族自不會叨擾於你。”
“呃,謝謝。”我接過玉笛,心想這個狐王還是蠻好的一個人嘛,這玉笛一看就很貴重。
看到狐王溫柔微笑,我忍不住又問:“那神眼看出我是公主,那我是不是跟天魔女沒有關係?”
“神眼能力有限,看不真切,隻看到今生,前身影像模糊,倒是一朵蓮花模樣,也不知是誰,不好妄加揣測。不過,他們似乎各有定論。”
“蓮花所生的除了阿璃還有哪個。”冥殤接道,又略有不滿地對我道:“雖然你現在的樣子跟阿璃何止千差萬別,惹禍的本事倒是有得一比。雲烈的什麼無色咒我已經解了,你不必嫁他,龍族富貴多情,本不是良配,你天性自由,不如隨我去西方闖蕩,天高海闊,多少鐵血男兒任你挑。”
“嫣兒,你一向養尊處優,哪裏能到沙漠吃苦。我很快要回龍朔宮,你不願意去我也不勉強。你好熱鬧,不如隨雲遠去人界,各地見識風土人情,等我辦完事,自會去找你。”雲烈不甘示弱回道,他真是太了解我,不提嫁娶,隻勸遊玩,讓我無法拒絕。
“雲嫣,我也要和你們去,和公主一起。”若耶興奮得雙眼閃亮。
“皇城不免爾虞我詐,勾心鬥角,你雖封公主,但心思單純,無所倚仗,入宮如進虎穴,卷入是非,難以脫身。不如和我一道,勵精圖治,率領萬軍,建國立都,在西方闖出一片天地來。三年後,根基穩固,你可選三千精軍,再回上卷,到時誰敢欺你。”率領千軍,橫掃上卷,說得我熱血沸騰,仰人鼻息的生活哪比得過赤手空拳打出來的實力。
“我也要建邦立業。”若耶又兩眼冒星,他到底站哪一邊。
“若耶,你哪也去不了,我已經決定把你送到異界。”雲遠警告地斜睨若耶一眼,又拱手對狐王道:“天色快明,叨擾多時,我們也該離開,請狐王指明路徑。”
狐王笑道:“剛才犬子已用笛聲催謝桃花,桃苑不複存在,東北方麵是舒雲閣,就在不遠處。桃樹所指向陽之處四裏開外是下山出口,你們隨時可離去,我就不打擾了。不過,嫣月公主修為尚淺,身虛體弱,若要長途奔波,在山中靜養數日為好。”看到狐王銀眸生輝,長發閃亮如波,飄然而去,我手中玉笛,溫潤生光,與手腕上初雲鎖交錯輝映,說不出和諧。我心道,這個狐王好像又在幫我,他希望我留在這裏,再作打算。
“我累了,想先回嫣然居,好好考慮一下。”我望著冥殤,道。
“好,我在山下等你,三日不來,我便離去。”冥殤幹脆答道,阿嬌也緊跟著應和一聲,呼啦跳下來,變身為雙頭獸。“我們走。”冥殤深深看我一眼,躍上獸背,阿嬌嘶鳴一聲,騰空而起。
雲遠道:“若耶,先送雲嫣回嫣然居,我和雲烈隨後就到。”
一聲嘹亮鳳鳴,紫鳳衝入雲霄,我抱著紫鳳華麗的脖頸,聽著耳邊風聲呼呼作響,覺得恍惚如夢。聽到遠處嘶鳴陣陣,那是蘇醒阿蒙的叫聲,我回首,隻見朝霞漫天,旭日初生,冥殤騎著雙頭獸,黑發在晨風中飛揚,如雕塑般完美的深色輪廓被陽光染上了金色,似乎感覺到我的注視,他驀地回過頭來,晨光打在臉上,如暗夜般深邃的雙眸隱隱流露出琥珀色的光彩,他止住阿蒙,沉默地望著我,英俊得攝人心魄,雖然一動未動,身體每個部位都如磁石一般吸引著我去靠近。唉,這樣一個人,說什麼千軍萬馬,建功立業,就把自己作餌,哪個女人會拒絕呢?突然,他對我微微一笑,如烏雲破日,冰河解凍,春回大地……
“雲嫣,收斂一些,別看了,口水都滴到了脖子上了。”若耶不耐煩叫道。
“啊,真的?你怎麼知道我在看。”我急忙擦擦口水。
“你花癡的毛病又不是第一次了,我等了這麼久,還走不走啊。”原來他一直在盤旋啊,難怪。
我偷偷回頭,冥殤他們已經變成一個小黑點,他是看到我流口水才笑的,真是過分,不由恨恨揪住紫鳳脖頸毛羽,叫道:“快走啦,別磨蹭,誰讓你等了。”
“你不識好歹,人走了怪我,你三天後跟他走,可以天天看。”
“我是那麼膚淺的人嗎?我要好好規劃我的人生,做出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來。而且我跟他還不是很熟,跑那麼遠,你們想我怎麼辦,串門也不方便。”
“切,你是舍不得清和烈他們吧,他們對你基本上千依百順的,生怕你吃一點苦。哪像那個幽冥王,把你當妹妹,對你好,卻不會憐香惜玉,你一直好逸惡勞,自然不願跟去。”
“呸,誰說我怕吃苦,誰說我不願去,我早就向往開疆僻壤,縱橫西方,隻不過時機未到而已。如果你是我,還不一樣。”
“誰說的,好男兒誌在四方,我自然跟幽冥王去闖蕩,過金戈鐵馬叱詫風雲的生活。我想過了,如果你去,我就跟你一塊作伴,有你在,他自然不會虧待我,我若耶也去曆練三年,學得一身本領,複興霧黎國。”
“啊,你說真的,真想不到你這麼有誌氣。那公主怎麼辦?你不追她啦?”
“你又亂想,我還未成年,何況,何況我若耶複國大業未成,怎能被女色所迷,喪失鬥誌。”
“也是,反正以你現在的條件,公主也不太可能看得上你。”
“你說什麼?”鳳身開始搖晃。
“沒什麼,沒什麼。若耶,我絕對精神支持你,我們都身世不凡,天降大任,定是要有一番大作為的,怎麼能被兒女情長磨礪心誌。我們回去休息,好好商量一下,如何規劃我們燦爛的人生。”
“好,就這麼辦。那你回去不許見雲烈,不找雲清。”
“那是當然,要拒絕誘惑,你也不許跑去見公主。”
“那是一定的。”
“那如果他們跑來見我們呢?”
“……”
嫣然居,晨霧漸散,露珠晶瑩的碧綠藤蔓上爬滿了各色的牽牛花,淺紫、桃紅、銀白,姿態各異,絢爛如霞。
一藍衣少女提著精致的竹籃,踩著微微濕潤的白石小徑,行至屋前,猶疑一下,正欲叩門,隻聽嘎吱一聲,一男子發似流金眸如朝日推門而出。男子不過二十來歲,卻威嚴俊美,自有一種尊貴不凡之氣。他看到少女,眉頭微皺,道:“蕪藍,你來做什麼?我說過很快就回去。”聲音不大,不怒自威。
蕪藍忙打開竹籃屈身解釋道:“師父,我不是來催您離開。這些是荷園新摘的蓮子,紫羅姐讓我送一些給雲嫣姐姐嚐鮮。”
“不用了,嫣兒還沒醒,你拿回去吧。”
“——是,等雲嫣姐姐醒了,想吃我再送來。”
“蕪藍,回來,放進去吧,怕她醒來我們就不在了。”金色的眼眸暗沉下來,眸光閃動,流露出絲絲縷縷的感傷和無奈。
屋內簇新的淡墨屏風半開著,一側壁櫃擺放的銀花瓶上插著一支淡粉的並蒂蓮花,含苞待放,姿態婀娜,暗香滿室。蕪藍小心翼翼跟在雲烈身後,按吩咐將小竹籃擱在床頭小幾上。
尚在睡眠中美麗的少女側身躺在床上,蓋著金絲素錦的薄被,呼吸均勻,烏發濃密飄散在枕側,五官輪廓優美,臉色蒼白近乎透明,下巴尖尖,顯得異常清麗可愛。
蕪藍心裏暗道:“這女子若論動人之處,連朵兒公主都要輸她幾分,而且聽說身份尊貴,難怪師父這樣天神樣的人物也對她丟不開放不下。她睡了兩日,便親自守了兩日,寸步不離,怕人搶去似的。現在師父馬上要回龍朔宮,難道要把她打包帶回不成?”
“蕪藍,你先回去,這是鑰匙,把紫羅鐐銬解開,讓她在書房等我。”
蕪藍聞言一愣,隨即一喜,連連點頭接過鑰匙快步跑出。蕪藍飛奔回無色居的時候,興奮的她絲毫沒有注意到嫣然居爬滿鮮花的屋頂上不知何時出現一位小小少年,剔透似雪,皎潔如月,銀發柔順垂肩,銀眸清冷無波,脖頸掛著銀項圈,胸前繡著銀狐,寬袖銀邊衣袂飄飄,主人一般端坐於屋脊之上,有一種超乎年齡的高潔尊貴之氣。
屋頂有人,屋內有人沉睡有人沉迷,自然無從知曉。
“嫣兒,我要走了,你會不會想我?”
雲烈伸手撩開雲嫣額前的碎發,沉醉在夢中的小女子不領情地偏過頭,嘴裏嘰咕一聲,就抬手胡亂到臉上撓。烈雙手輕輕握住那隻小手,無奈歎息道:“你這個小懶貓,一回嫣然居就睡,我好不容易尋了花來送你,你一眼都不看。你這個傻瓜,中了狐王的三日媚,一點都不知曉,估計明日才醒來,那時候冥殤早走了,我知道你不會跟他走,但是我不願冒險,寧願你睡著了哪裏也去不了,也不讓你被人拐跑。”少女感覺手被握緊了,不覺皺起眉頭,輕輕掙紮一下無效,索性蜷起身體把臉貼在烈的大手上,貓一樣磨蹭幾下,嗅嗅味道,露出笑容。
雲烈不禁露出微笑,憐愛地吻吻她的額頭,繼續道:“你這隻小色貓,自己花癡又花心,還總是誣賴我,遇到你後我隻有你一個,而你見到好看的男人就流口水,一點也不知防犯。上次用水靈珠好不容易看到你,你卻躺在冥殤懷裏,我知道你們什麼也沒做,卻嫉妒得要命,你難道這麼信任他,不過幾個時辰。他說你是阿璃,也許吧,你流著淚問我是否一直喜歡你時,我就知道我認命了,不管你是誰,我喜歡的就是你。那你呢?”
卷曲的金發垂到光滑的脖頸,動人的情話就響在耳邊,小色貓渾然不覺,嘟嚕一聲,撅嘴就欲翻身,雲烈一把把她抱起來,緊緊摟在懷中。
“你這個狠心的小女人,鐵石心腸的家夥,你昏迷了,我害怕得要命,又自責又擔心,滿腦子想著怎麼討好你,安慰你。而你呢,一醒來,又和清糾纏不清,那個自命清高的家夥,有我好麼?你嫌我宮中美人多,你以為他會比我少,狐王風流多情,采花不沾衣可是有名的,龍朔宮的美人至少是有名分的,哪像他們家騙死人不償命。你千萬別被他給騙了。而且他自小有病,怕活不長才脫離族姓,被送來修仙,雲真道長喜歡他,讓他做上官神官,不讓他沾惹情緣,也沒讓他歸家。他也一直擺出一種與妖族劃清界限的樣子,你看現在,雲落山一出事,他不就投奔老爸去了。你看到伺候他的小蠻沒有,那種女人狐王仙府裏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府外那些投懷送抱的鶯鶯燕燕就不用說了。而且,他現在為斷病根,采用重生之法,用兒時所存養狐身與現體合體修煉,孩童模樣不知何時才消除,等他長大,早把你忘得一幹二淨……”
盡管女主睡得人事不知,但是屋內仍然情話綿綿,損毀情敵,不遺餘力;屋頂嫣然居原主人本打算閉目打坐,不惹是非,等其離去,但也很快銀眸生濤,俊臉蒙霜,他冷笑一聲,從懷中掏出一短小竹笛,湊在嘴邊吹奏起來,聽來如鳥鳴,清亮婉轉,似雛鳥出巢,尋親覓伴,長長短短,高高低低。
與此同時,雲嫣袖中玉笛不吹自鳴,笛聲激昂跳躍,啼亮貫耳,如鬆濤陣陣,飛瀑激流。雲烈聽在耳中,如雷貫耳,催心攝魄,不覺一驚,急放開懷中少女,後退幾步。
雲嫣突然失去支撐,身軀一軟,輕輕嚶呢一聲,落回床塌。笛聲停止,玉笛發出嗡嗡餘韻,通體流光從袖中滾出,和女主擱在胸前的手腕處初雲鎖的隱隱微光交相輝映。
“狐王的玉笛,無人自響,難道這僅是子笛,有人在吹奏母笛?是狐王還是……”雲烈凝視半響,勃然大怒,道:“給兒子做媒做到我眼皮底下,當我是死人。卑鄙,一家子都愛使陰招,先是初雲鎖,再是子母笛,你以為龍朔宮鬥不過你們狐王府。我馬上回去繼承龍朔宮,比勢力比手段,我們人界見分曉。”雲烈金瞳似火,劈裏啪啦串出小火苗,來來回回在房內踱步,拉門就要出去,又哼哼轉回來,抱住女主就親,1秒、2秒、3秒,笛聲嗡鳴,繼續,4秒、5秒,才心滿意足地把小臉通紅的女主放回床上,冷笑道:“跟我鬥,看誰快。”說完,黃衣一閃,飄出門外,消失不見。
“禽獸!!”銀發雪衣的美少年恨恨跺腳,精致的小臉氣得緋紅。而雲嫣無辜地躺在床上,雙唇嬌嫩,殷紅欲滴,細膩滑嫩的半截脖頸上也露出一個明顯的吻痕。
“禽獸不如!!”美少年越看越怒,一邊憤憤罵道,一邊伸出潔白的衣袖,使勁擦女主的臉和脖頸,胸前的銀項圈不斷晃動,印著少年被怒氣染紅的美玉般剔透的臉,還有小大人一般的認真後悔嫉妒的表情,可愛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