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暗黑天 第三章
煦暖陽光像隻俏皮的啼鳥,用柔軟的羽翼輕撫著在晨光中熱烈勃發的土地。
一把搖椅猶如悠然的泊船,在湧動的浪濤中晃動。神情怡悅的老婦人正坐在上麵閉目養神,她斑白的雙鬢仿佛
是銀色的雨絲,在習習和風中綿延。老婦人用手覆住住額頭遮擋著刺目的強光。也許是在不經意間觸摸到了自己額
上的深紋,她自嘲似地笑了。臉上縱深的皺紋在日光中舒展開,宛如驟開的金菊。
灰白斑斕的小貓趴在老婦人的膝頭上享受著自己的睡眠,它的長須彎成了一弧弧白熾的絲線,在微風中晃動著
如同稚嫩的草芽。老婦人撫摸著小貓身上的茸毛,小貓慵懶地色了兩下耳朵,從眼角漾開朦朧的光線,仿佛是嫣然
一笑。
一個小年忽然走了進來,他輕手輕腳地走到窗前似怕驚擾什麼。
“又給花澆水嗎?”老婦人緩緩地睜開了虛起的眼睛。
“嗯。”少年微微笑著,眼中有絲絲迷矇。
“澆吧,讓它同你一樣茁壯成長,至丞。”
叫作至丞的少年又再笑了,他小心翼翼地澆灌著每一朵花。露珠在淺棕色的葉脈上滾動,落入微潤的泥土中。
花瓣在風撲動著,猶如欲飛的錦蝶,陽光斟滿了它們的翅翼。
老婦人一直凝望著至丞,她忽然開口說:“至丞,如果有一天我會離開你,而你又有難以想象的重任在肩。你
會怎樣麵對?”
至丞詫異於老婦人的問話,過了很久才說:“我不會接受這樣的事實。而且像我這麼平凡的人也隻會毫無波瀾
地渡過每一天。而我更不可能失去奶奶,您已經是我唯一的親人了。“至丞的眼神變得憂鬱起來。
老婦人輕輕地笑了。“我當然不會離開你。”
可當至丞再次轉身給花澆水時,老婦人用微弱的聲音說:“也許吧……”
至丞走了出去。老婦人遙望著從天邊翻滾而來的雲翳低聲微語:“就要開始了……我將難逃這場劫難。”
小貓突然機警地豎起了耳朵,它站立著渾身的茸毛就像遭到電擊一樣直豎起了起來。威嚇的嘶吼聲在小貓的喉
嚨裏抖動著。
老婦人則很平靜地說:“出來吧,守輪人。我知道你隱藏在這裏。”
幢幢樹影混亂地打在地麵上,守輪人的身影忽然在其中閃現了。她用震驚的表情看著老婦人。
“你知道我是誰?”
老婦人神秘地笑了起來。“當然,我可是命運之匙的奶奶。”
守輪人更加驚訝了,她的舌頭甚至都僵澀了。“你都知道?”
“至丞出生的那個晚上我作了個夢。是那個夢境告訴了我一切。今天也就是那個夢中的日期。”
“那你一定知道襲輪師想利用至丞和另外一位命運之匙打開禁錮之鏡,從而……”
老婦人打斷了守輪人的話。“那個夢境告訴我七天末日不可避免。然而至丞的妥協又是因我而起。”老婦人的
神色變得哀傷起來。浮雲暗射進她的雙眼,遮蔽了日光。“這幾天我一直夢到襲輪師,她高高地舉起手杖,將整個
世界籠入了黑暗的恢網之中……”
守輪人的鬥篷在風中翩躚著,她的身體劇烈地抖動了幾下。
“一定要製止這一切。我不能無視命運之輪的傾塌!”
“製止這一切嗎……”老婦人的眼神有些茫然。“我這雙昏花的老眼難道也要目睹這場末日嗎?”
“在你的夢境中還出現過什麼?難道你這裏也沒有一個完整的預言嗎?”
老婦人搖了搖頭。“恐怕連先知都不知道這個預言該怎樣收場。”
“既然七天末日不可避免,那我所做的努力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窗外綠茵茵的幼芽湧成了波浪,如同翳障覆住了日光。吐露芳澤的新芽在風中喧笑著,漸漸黯淡下來。
老婦人微微抬起頭。“多給我些時間,我會有辦法的。”
她膝上的小貓凝視著肅穆的老婦人。昏黃的光景打在她身上,如同一尊燦金的塑像。
守輪人離開了這裏,她穿行在雲霾之中,用銳利的眼神洞悉著一切。命運之輪如同滯止的時針。天梢上的雲霞
隻在一瞬間便被湧上來的滾滾烏雲摭熄了。光明一點點逝滅。
靜謐的夜晚小貓輕靈地行走在月光鋪就的細徑上,它的一雙眼睛閃著青色的光。小貓警醒地東張西望,身上的
茸毛再一次直豎起來。一個影子匆匆地掠過沾滿漿汁的土地,消融進屋宇的陰影裏。
至丞遙望著夜空。星星像一雙雙含笑的眼睛,圓潤的光澤猶如露珠緩緩滴落。一顆流星穿越雲靄在夜幕上劃出
一轍痕跡。至丞看著隱陷地笑了,在心思忖著一個願望。
“希望奶奶身體健康。”
殘月灑下半弦的融光,雕琢在昏瞑靜寂中。
但是一陣烈風卻吹卷著塵埃頂入門中。至丞回過頭,看到門扉旋轉著,在其中出現了一個女人。她緊縛著拖曳
在地的鬥篷,通身同黑夜一樣的顏色。火光拖曳著打在至丞驚詫的臉膛上。“你是誰?”
來者手持羊顱手杖,尖角輝渾撕裂了靜謐的空氣。“我是襲輪師,特意來告知你的宿命。”
月光像黯然的淚珠,緩緩在地麵上滾動。長風弦湧著卷起浮雲將殘月藏匿。陰影浮上了至丞的眉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