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餘溫也來了茳城療養院,此刻正冷冷的看著眼前的情景。
尉遲騫拒絕任何人靠近蘇彌的屍體,抱著她仿佛要合成一座雕塑。
他此前帶著杜斕曦出雙入對,無情無義的嘴臉,孟餘溫至今還記憶猶新。
現在他擺出一副用情至深,失去蘇彌就天塌地陷的嘴臉,要膈應誰呢?
遲來的在乎,不是在乎。
“把她放下。”孟餘溫淡淡地開口:“她全權委托我,處理身後事。我想她就算身體沒感覺了,也不會願意你碰她。”
尉遲騫僵滯的身體猛然一顫。
究竟是怎樣的絕望,讓蘇彌做出這些種種與他無關的決定。
“她……是什麼病?”
多麼悲哀啊,他在她走了後,竟然要從別人嘴裏知道這種大事。
孟餘溫臉上已經沒了在婚禮現場時的憤怒,可能是看透了,人死如燈滅,他說起這些之前不忿又心疼的事,語氣和神色一般平淡。
“腦子裏長了個東西,不取出來也不知道是良性還是惡性,由於位置很刁鑽,動手術容易大出血。”
“她的身體一天天的虛弱,卻不肯吃藥,為了腹中胎兒。”
“如果吃藥保守治療,應該還能活個三年,但妊娠會消耗她本就不多的生命,如果執意生下來,壽命會縮短到一年。”
尉遲騫聽到這裏,蒼白的嘴唇止不住顫了顫,終於明白,為什麼蘇彌執意要在一年後簽離婚協議。
“為什麼要這麼傻……”
他問著懷裏的蘇彌,眼淚落在她冰涼的唇上。
我們兩個人的孩子,為什麼你要一個人撐著?
孟餘溫好像看穿他在想什麼,不疾不徐地說道:“是啊,她真的很傻,都要離婚了,還減持把孩子生下來。難道沒了媽媽,孩子能過得好嗎?”
“可能她對你還抱有最後一點信任吧,就算她不在了,你也會對好好對孩子,怎麼說,也是你的骨肉。”
“哦,我說錯了,怎麼能對男人用‘骨肉’這個詞?孩子對女人來說,才是骨肉,真正的融於她的骨血,用生命來交換的存在。”
“我給她開的止痛藥,她從來沒吃過。她幾乎是我見過的最能忍痛的女人了,可就在你帶著別的女人產檢的時候,我從她眼裏看到了深深的痛楚,比起發病更痛的那種痛。”
尉遲騫眼睛越發的赤紅,那日的每一幀畫麵,在他腦海裏閃過。
他好想那個固執說著自己這一年還是他妻子的蘇彌,可他當時隻覺得煩,覺得她不可理喻。
蘇彌說,他說過要給她一個家的。
時隔多年她再次說起這個承諾,尉遲騫一時半會甚至沒想起來。
這些年蘇彌也沒提起過,就在那一刻,丈夫摟著別的女人漸行漸遠的時候,她終於忍不住喊了出來。
寄希望於那個男人會想起年少時的承諾。
可是對彼時的尉遲騫來說,他覺得那不過是自己對身為孤女的少女蘇彌,一句應時應景的安慰之語。
一人放在心底視作最珍貴的承諾,一人舉重若輕輕易拋到時光深處。
終究是漸行漸遠漸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