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當時看著你的背影,說:‘原來時間不算什麼,一文不值。不管是我,還是我的孩子。’”孟餘溫也陷入了回憶中,“她說:‘可能是我誤會了,他說的給我一個家,和我想以為的,不是一個意思。’”
“也許是接受了現實,也許是為了孩子,她沒有讓自己沉溺悲傷太久,振作精神養胎。可惜啊,唯一支撐她的孩子沒了。”
“可笑啊,這個被她當成寶的孩子,被自己的父親當成草,不僅汙蔑它是野種,甚至在它快要流走的時候,再一次視而不見。”
“那天,隻有她一人孤身在血泊中,看著自己的丈夫又一次的,抱著別的女人走遠。她已經那麼瘦,怎麼還會有那麼多血?”
“自從她堅持生下孩子開始,我就想盡辦法替她保胎,我知道那是她用血肉孕育的寶貝,她看得比自己生命還重要,卻還是沒留住。”
“你知道嗎?四個多月大的胎兒,已經有了骨骼,是個完整的人形了,流產的時候,醫生必須把碎片夾出來,然後重新拚湊成原樣,以此觀察是否清理幹淨。”
“她親眼看著原本在自己身體裏好好長大的寶貝,支離破碎躺在冰冷的托盤裏,我不知道她是怎麼挺著,帶走孩子的屍體去安葬的。”
“後來,她來看我,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化妝,像是一朵盛放到極致的花,有種不真實的靡豔之色。她說:‘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
“我勸她治療,她騙我說會考慮,很快就轉了一筆錢給我,不多,但卻是她能拿出來的所有,是她僅能給我的補償。可她不知道,我唯一想的隻是她能接受治療。”
“我預感她要出事,找到她的時候,看到的是她差點被杜斕曦勒死。我沒猜錯,她給我轉了錢後,是真的打算自殺的。”
“最後她求我幫她申請安樂死,說,這是人生這個旅程,她最後可以選擇,可以做主,讓自己結束痛苦的事情。”
“而上一件讓她覺得可以選擇,可以做主,讓自己結束痛苦的事情,是嫁給你。”
“其實她一直沒有真正走出失去親人的痛楚和抑鬱。你在的時候,就是她的光,可你走開了,她就獨自留在那個陰影裏。”
說到這裏,孟餘溫該說的都說完了,不再繼續。
而隨著他淡淡的訴說,尉遲騫越發的麵無人色,到最後可以說是慘淡。
跟蘇彌認識相伴更長時間,抵不過出現幾個月的杜斕曦。
想到離婚協議上暗涸的血跡,尉遲騫不敢想象自己究竟是怎麼雪上加霜的,他怎麼就忽視了她消瘦得不正常?
他把她丟下一次,又一次,以後,再也丟不了她了。
因為徹底弄丟了。
蘇彌對他失望到連生病都不肯告訴他,連申請安樂死都越過他,甚至死前都不肯見他一麵。
——我曾幻想歲月無聲,百年之後與你合於一墳。
可是,在我生命中那些重要的時刻,你無情缺席,那以後就再也不要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