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十二章天演（上）
【我又漸漸找到自己。好像身處一段管道之中，感覺到自己好像液體一樣被拖曳著，一直向前。最前麵有什麼呢？大概是光明吧。我不由自主地期待著到達這管道的盡頭，仿佛那樣一切都會找到答案，一切都會得到解脫。
大概是在這股期待的指引下，我忽而感到胸口一熱，自己流動的速度更快了起來。現在的我是什麼呢？難道是死後化成了河流，或者是靈魂本就是水一樣的物體？漸漸地，我看到那陣光明越來越近了。我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輕。我想要張開手臂，去迎接那光明。但是忽然之間我感到自己的身體沉重下去，白光消失得那麼快。這又是哪裏？
周圍的一切都是那麼安靜，甚至能夠隱約聽到有誰在低語。我想坐起來看看這是什麼地方，但是我的身體卻不聽使喚。模模糊糊地，我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坐在麵前，一張親切的麵孔靠近我，接著又離開。一切複歸於寂。
這是哪裏？他是誰？這是怎麼回事？
高大的身影沒有離開。模模糊糊地，我能感覺到那個坐在身邊的人正注視著自己。這種注視讓我很不安，我掙紮著又動了一下身體，這次好像隱隱有些成效，可是很快我感到一個外在的力量阻礙了我，但那力量並無惡意，隻是輕輕按住我讓我平穩地躺下。
那身影是誰？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那身影沒有再動，視線好像離開了我。這讓我感到微微好了一點。低語聲仍然沒有停止，我疲倦地想，這聲音聽起來真是熟悉。
忽然，一個低沉的聲音輕輕響起，好像是淺酌低吟。那聲音聽起來由遠而近，那樣緩慢和平靜。我很想睜開眼睛看看身旁的人，但卻隻能靜靜地聽著那吟聲傳來：
平步青雲間，天涯縱覽遍
古道盤山延，依巒流雲潛
年少無愁遣，縱橫無絆牽
而今笑問天，壯誌何處言……
那歌聲，平淡而自然，好像是在用一支平靜的調子吟唱著心底無盡的哀傷。我的內心終於平靜下來，一切複歸於寂。】
一雙手輕輕覆上少年的胸膛。平穩的呼吸讓她稍稍安心。女子不放心一般，幾次查看，仔細端詳那熟睡中有些蒼白的臉。
“不必擔心了。他很快就會醒了。”
女子指尖一顫，抬頭。疲倦掛在她的臉上，看到來人的身影她卻笑笑，回身坐到桌子旁邊。
“我之前來看過他，好像已經蘇醒過來了。我想，他隻是太累了。”
女子站起身，微微頷首：“多謝鎮德將軍出手相救。大恩初雪永世不忘。”
一個看樣子四十多歲的人走到她對麵坐下說：“不必如此客氣，我叫做葛成。”他看看床上躺著的人：“你在這待了多久了？不去休息一下？”
初雪笑著搖搖頭，十指交合在一起，依舊有些不安。
“你……是朔北人吧？”
初雪看看他，點了點頭。“我本是皋蘭山北住民，戰亂以後一路逃亡，與族人全部失散，後來路上被人捉到，賣為奴隸，輾轉到日曜城，後來遇到主人，他把我買下，此後一直跟隨著他。這次……如果沒有將軍出手，主人定是必死無疑了。”
葛成沉吟片刻。“你們為什麼會被那些官兵追殺？”
“因為我們手裏有對他們的證據。”謹慎的初雪沒有立刻告訴葛成信在她手裏，也沒有明確地指明“他們”到底是誰。葛成也沒有繼續追問，隻是叮囑她記得給夕行換藥，如果夕行醒了就叫門口的隨從告訴他。
葛成走後，初雪關上房門，按了按懷裏的小包裹還在，心裏稍感寬慰。她正要再去查看夕行的情況，回頭卻發現夕行正瞪著兩隻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她。
“天！你什麼時候醒了！”初雪又驚又喜，幾步走到夕行床邊。夕行看起來氣色很好，隻是有些虛弱的樣子。
“我醒了好一會兒了。”夕行笑笑，接著就想坐起來。初雪伸手不客氣地製止：“你以為你是金剛羅漢嗎？還是老老實實躺著吧。”
夕行卻隻是看著她傻乎乎地笑著：“初雪……”
“怎麼？”
“沒什麼沒什麼。”夕行連連搖頭。“我是說，這樣挺好的。”
“不明白你什麼意思。”初雪皺了皺眉頭，忽然想起了什麼，轉身走到門口叮囑了隨從幾句又回來。夕行看著她，問：“你跟他們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