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三章
周日一過，對大家來說，辛苦又來了。周一上午軍訓，在中場休憩時，方池莉那個女生軍訓班，在教官的教唆下對男生軍訓1班起哄。“男生1班，來一個；來一個，男生1班！”她們是在慫恿男生1班唱歌，見男生1班不理睬，她們仍不罷休，叫得更凶：“膽小鬼，沒膽量！男生1班，膽小鬼，沒膽量。”“一二三四五，我們等得好辛苦；一二三四五六七，我們等得好焦急……”她們不停地吼叫，不達目的不罷休。女生們隻要來了情緒，那可是大海失去了平靜。石頭李受不住了，命令蔣正樸：“班長，你指揮兄弟們給她們來一首，塞住她們的烏鴉嘴。”“唱哪一首？”蔣正樸早就憋不住了，他等的就是石頭李這句話。“《我有一杆槍》。”石頭李說。“好！給她們來一杆槍。”男生1班群情激憤，個個都亮了嗓子。蔣正樸深吸一口氣，以革命青年的氣勢，把手一揮——“唱！”訓練場上立刻回蕩起宏亮的歌聲。男生1班在唱，別的男生軍訓班便一個勁地“好好！”是助威，是鼓勁，這是同誌加兄弟的深切情誼表現。關鍵時刻，還是同類的好呀！男生1班唱完了，覺得不能讓女生1班占便宜，馬上向女生1 班PK，“女生1班，來一個；來一個，女生1班！”誰知女生1班早就有應急預案，反應非常的迅速，沒有男生們那種忸忸怩怩的樣子。“來就來，誰怕誰！”方池莉兀地站起來。她身著軍裝，那姿態和氣勢，頗像文化大革命時期的女紅衛兵小頭頭，無疑成了一道亮人眼睛的風景。她可是女生軍訓1班的班長，她要讓所有的男生明白女生可不是忸忸怩怩的代名詞，女生更不是魚腩。蘇亞被方池莉風火果敢的作法打動，心裏暗暗欽佩，“一個文秀的女孩子，怎麼竟然有如此的膽魄。”李穀子的眼睛也被吊得大大的，暗暗地把方池莉打量一番，如此的一位女生，已讓他中意十分。整個訓練場一時成了熱鬧的海洋。女生軍訓1班一唱歌，男生們便猛地鼓掌，嘴裏連連吼著：“好！好！”隻是這“好好”的背後，不知是真的佩服，還是在諷刺。有的男生明顯口是心非，吼個不停，“女生就是棒！”“女生就是半邊天！”“女生就是……”卡住了，再也找不出什麼合適的詞來形容女生。一場熱鬧結束了，石頭李又下起了軍訓的口令，訓練的是跑步走，“鴨鵝鴨、鴨鵝鴨。”跑步走的口令跟齊步走的口令不一樣，齊步走的口令是舒緩式的，像一曲高山流水，“鴨，鴨鵝鴨；鴨，鴨鵝鴨”；而跑步走的口令是急促式的，“鴨鵝鴨、鴨鵝鴨”，像擂著戰鼓前進。“胖子，跟緊點！”“馬向原，注意你的八字腳！”石頭李的眼睛緊盯著每個人的腳，隨時提醒著，糾正著，訓斥著。而到此時，馬向原終於得了石頭李獎賞的一個雅號——八字腳。這雅號夠馬向原大學四年受用了。轉眼過了兩天，中午吃飯的時候，胖子因為量大吃得慢，最後是一人從飯堂走回營房，卻在半路的拐彎處遇上班上三位女生：姬婷、李妮和許娟娟，在學校裏，她們跟方池莉和甘晨露是同一個宿舍的，到部隊來軍訓，也是住同一個營房。胖子想要躲避，卻被發現了，隻得挺著腦袋向前走。人是向前走，但放慢了腳步，想跟三位女生拉開距離。他此刻隻有一個念頭：遠離她們為妙！可他就是越想逃避越逃避不了。“大放，走快點呀，怎麼放慢腳步了？是不是害怕我們，不好意思呀。”姬婷一語道破胖子內心的思想。胖子心裏直叫苦，這個小辣椒（姬婷外號叫小辣椒），真是哪裏痛就點哪裏，哪壺不開就提哪壺。看到她們三個站著等他，隻得硬著頭皮走到跟前去。“大放，怎麼就你一個人？”問話的是李妮，似乎很關心。“他們動作快，都先走了。”胖子機械地回答，一副木訥的樣子。他想要是有蘇亞在身邊就好了。“他們就這麼狠心丟下你？”許娟娟說，像是很同情，又像是很氣憤，好人都是做出來的。“不是的。”胖子低著頭，連正視她們一眼都不敢。胖子越膽怯，姬婷越要逗他，“大放，你說周一那天上午賽歌，是你們唱得好，還是我們唱得好？”“你們唱得好。”胖子趕緊說。“真的？”“當然是真的啦。”像胖子這種沒節氣沒骨氣的人，在女孩子麵前不萎是假的。“你說的可是實話？”“我沒有說假話。”其實他是在說假話，他已經不敢說真話。他這模樣，讓三位女生擠眉弄眼地暗笑，更要逗他，欺負他。“大放，這個周末請你到我們營房玩去。”小辣椒邊說邊對李妮和許娟娟兩個眨眼。“這個周末我沒空。”聽說要到女生營房去，胖子已害怕，謊稱沒空。周日那天他買來水果，卻沒有膽量帶過去，最後是硬拉上蘇亞陪他帶著水果去答謝方池莉和甘晨露，在女生營房裏已領教了女生們張張帶刺的嘴巴，至今仍心有餘悸。“嗨，怎麼會沒空呢，你是不是害怕我們吃你的水果呀？”許娟娟已看出他害怕去女生營房，卻要拎著他。“你們想吃水果？”“是呀，我們想吃。”“想吃我給你們買就是了。”“買多少呀？”李妮問。“你們想要多少？”胖子木愣。“當然是越多越好啦，我們營房裏人那麼多，你上次帶去的水果都不夠吃呢。”許娟娟說。“好好，沒問題，沒問題。不過我提到你們營房下你們要自己下來拿。”胖子說。許娟娟、小辣椒、李妮三個不由抿著嘴角笑。快要走到營房，她們三個又叮囑了一遍，“大放，周末可別忘了。”“我記住的。”胖子說。“嘴巴說不算，勾手！”小辣椒就會出陰招，向胖子伸出了手。胖子一看就心慌，哪敢去碰女孩子的手。“不勾，不勾，我記住就是了，我一定記住的。”他惶恐萬分。胖子盡管害怕女生，但三位女生跟他說話留下的韻味，到了晚上還一直滋潤著他的心田，他慢慢地琢磨，開始覺得跟女生打交道似乎比男生還要有滋味。他就帶著這樣的“美味”，在熄燈過後，很快進入了夢鄉。蘇亞卻睡不著，側身躺著，眼睛望向窗外。窗台上撒落一團半明半暗的月光，月兒突然被雲彩遮蔽了，落在窗台上的月光不見了，窗外變得朦朧，營房外的幾棵楊槐，一時也蒙上了雲彩的陰影。就在那半明半暗的樹梢上，秋蟬彈唱個不停，或許它們會說：“睡吧睡吧，你們命苦呀，讓我們為你們彈一首催眠曲吧。”夜漸漸地深了，北方的夜空不似南方那麼澄亮，顯得有些渾黃。營房裏彌漫著同學們勻習的呼吸聲，安寧而溫馨。再看窗台上的月光，從折射的角度便知月亮已西斜。這時，就是樹梢上原先歡快的蟬兒，也懶得彈唱了，不再為他們彈奏催眠曲。還有七八天，軍訓才結束，還要繼續忍受煎熬。想想到天津軍訓的這段時間，真如煉獄一般。好在他有的是意誌，不至於像胖子和李穀子那般的懶散和脆弱。想到不久就要回北京，回到大學的校園，他便激動。十二年的寒窗苦讀，他有幸考入北京N大這所著名學堂，他得好好地策劃一下大學四年的生活。他有些困了，開始入睡。到了淩晨一時，他在睡夢中突然聽到一陣刺耳急促的號子聲，立刻翻身醒來，迷蒙中聽到石頭李在黑暗中下命令：“打好背包，緊急集合！”營房裏頓時慌亂了，同學們在睡夢中驚醒，慌慌張張地穿衣服，急急忙忙地打背包，一時的慌亂，讓誰都無暇去顧及別人。誰都想不到軍訓過了大半的時間，石頭李和其他的教官會使出這陰招，讓人防不勝防，真他媽的狠！蘇亞打好了背包，快速衝下樓去，到了兵營門口，隻見石頭李開始整隊，蘇亞趕緊站到了隊伍裏。瞬間裏，崔雨陽、馬向原、李穀子與其他人也衝下了樓。軍訓班裏，動作最快的是蔣正樸和其他幾個，蘇亞下來的時候，他們已經排好隊了。就是不見胖子，蘇亞想胖子肯定還在營房裏忙著折騰，準備跑回營房去幫助，石頭李卻下起了出發的命令：“跑步走！鴨鵝鴨，鴨鵝鴨……”夜沉沉的，月兒快隱沒了，原野十分寧靜。好在前進的路線石頭李是熟悉的，不用擔心會跑進陰溝裏去。由於一時的緊張，所有人的夢魘都被驚飛了，越跑腦子越清醒，眼睛開始發亮，情緒開始高漲，為軍訓以來讓人害怕的第一次夜裏緊急集合而興奮。卟卟的腳步聲如大地跳動的脈搏，敲碎了夜的寧靜。蘇亞一邊跑，一邊惦記著胖子，他低聲問前麵的崔雨陽，“雨陽，你下樓的時候，見胖子準備好了嗎？”“我沒注意，太慌張了。”雨陽低聲告訴他。蘇亞又加大音量問崔雨陽前麵的馬向原，馬向原也是說他慌張，沒有注意到。“糟了！”蘇亞心裏說，“胖子肯定是掉隊了，等一會兒必定挨石頭李的重罰無疑。”他怪自己一時緊張，沒有去幫助胖子。大約跑了六裏的路程，石頭李便帶隊折跑回來。還好，回來的時候石頭李放慢了跑步的速度，讓他們緩了一口氣。隻是回到半途時，馬向原跌倒了，原來是他的背包打得不結實，露餡了，帶子拖了下來，崔雨陽沒有注意到，一腳踩住，把他勒倒了。馬向原顧不上疼痛，趕緊爬起，抱著背包向前跑。回到兵營，石頭李開始清點人數和檢查背包，馬向原馬上被揪了出來，大家看著他狼狽不堪地抱著一個大背包站到前麵去，像抱著新婚的媳婦舍不得放下，心裏竅笑卻又不敢笑出聲。“馬向原，看你打的狗屁背包！”石頭李數落著，目光直直地瞪著馬向原。馬向原耷拉著腦袋，不敢目視石頭李。更讓石頭李氣的還在後頭呢，他清點人數發現少了俞大放，以為掉隊了，正琢磨著派人去尋找，卻見俞胖子冷不丁地從樓梯口轉了出來。石頭李一看，臉都氣歪了，頭發根根直豎。“又是你，死胖子！給我到訓練場上跑十圈，馬上去！”石頭李怒不可遏，用手直指訓練場。胖子話不敢說，屁不敢放，馬上屁顛屁顛地向訓練場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