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五章
十月是金秋時節,可對北京城來說,似乎是不太相稱,除了氣溫陡然降低,樹的葉子還未見金黃。在北京高等學府中享有盛名的N大裏,那高大的白樺樹,茂盛的法國梧桐,依然撐著一把暗綠色的傘子,似乎在季節的輪回中,總是那麼的戀戀不舍。就連校道邊上的小草,也不舍得一下子脫下綠色的衣裳,仿佛對春夏眷戀得十分深沉。十月一日這一天,N大校園裏一下子湧出許多新鮮的麵孔,那是新生們從天津軍訓回來,他們身上洋溢著朝氣,有說有笑,使幽雅的校園增添了許多的新亮點。他們的朝氣蓬勃與一臉的稚氣,讓高年級同學回想起當初剛進入大學的情景。剛好是國慶節,學校真熱鬧,校園裏除了插滿節日的彩旗,還掛著歡迎他們軍訓歸來的條幅,有的寫:“熱烈祝賀XX級新生軍訓取得完滿成功”;有的寫:“熱烈歡迎XX級新生軍訓歸來”……“你看,我們就像英雄凱旋一般,受歡迎著呢。”行走在校道上,蘇亞對崔雨陽說。“那是,沒了咱們,學校還有什麼希望。”崔雨陽說。“今天咱們玩個夠,明天就要上課了。”蘇亞說。“什麼時候領課本呀?”崔雨陽問。“下午吧。”“誰說的?”“正樸說的,他說的準沒錯。”他倆在校道上邊走邊說著。下午,他倆一領到課本,就到天安門廣場逛去了,宿舍裏隻有馬向原和俞胖子兩個。這兩個活寶一邊整理剛領到的課本,一邊互相戲謔。“死胖子,你的書夠沒有?”“八字腳,你的書不夠嗎?”馬向原和俞大放兩人在天津軍訓,不但受夠了石頭李的修理,還各自得了石頭李贈送的一個諢號,當下兩個人互以諢號對稱,實在有趣。昨天是在天津軍訓的最後一天,進行實彈射擊,每人五發子彈,這兩個活寶位居李穀子左右,不知是誰偏離了方向,往李穀子的靶上打了一槍,讓李穀子五發子彈打出五十一環的成績,離奇!石頭李納悶大半天,這可是他頭一回碰上的事情。他搔著腦門,最後明白是有人朝李穀子的靶上打了一槍,這人要麼是俞大放,要麼是馬向原,他倆離李穀子最近,可能性最大,可他又不能確定是誰的“功勞”,問胖子,胖子說他沒打,問馬向原,馬向原說他哪打呢。他倆誰都不傻了,害怕被石頭李修理。李穀子五發子彈打出五十一環成績,這在昨天的天津軍訓射擊場上成了一大奇聞,李穀子也因此成了新聞人物,成了帶引號的神槍手。“八字腳,改天要讓李穀子請咱倆撮一頓。”俞胖子說。“怎麼說?”“你忘了?昨天是咱倆幫了他,讓他打出五十一環的成績,要不他準受石頭李修理。”原來在實彈射擊前,石頭李就給李穀子下了“經濟指標”,要是他打不出四十五環以上的成績,將修理他。“對!咱們就是要讓他請客,不能便宜了他。”馬向原終於醒悟。正說著,李穀子回來了。“這可是說曹操,曹操到呀。”馬向原大叫。“你們說我?有嘛事需要俺這神槍手去處理的?”李穀子裝腔拿調,故做著驚奇狀,左看看俞大放,右看看馬向原,像演戲一般。他就善於表演,還愛大言不慚地吹噓,不過他吹噓不是愛慕虛榮,而是找樂,愛在別人麵前製造樂趣和新聞是他的本性。“你嘴上老是掛著‘神槍手’,你知道你這‘神槍手’是怎麼來的?”胖子氣憤。“當然知道!俺咋不知道呢?”他又裝腔拿調一番。“知道就好,知道了就請客。”馬向原說。“你這話就讓我不明白了,知道與請客吃飯有邏輯關係嗎?”他反問馬向原。其實他知道馬向原和俞胖子的意思,但他是泥鰍一條,滑得很。“怎麼沒有邏輯關係?”胖子極力說明,“你這‘神槍手’的稱號是我們兩個幫你掙來的,所以嘛,‘知道’與‘請客’就有邏輯關係啦。”“荒唐,真是天大的荒唐!”李穀子不認帳,“射擊時,你們有你們的靶,我有我的靶,怎麼說我這‘神槍手’的稱號是你們兩個幫我掙來的,這不是笑話嗎?真是笑話!”“我們兩個幫你打一槍呀。”馬向原向他作解釋。“你們怎麼會幫我打一槍呢?”李穀子作出憤然狀。“怎麼不是?”胖子以口水力爭,“如果不是我們把子彈打到你的靶子上,你能打出五十一環的成績嗎?”“哎喲喲,你們兩個真會虛報功名,是想沾我李某的光吧?”李穀子擺頭看著他倆,說出空前絕後的一句,“你們怎麼就不想想,是我射擊的時候,有一顆子彈飛出去,彈頭分裂成兩片,結果就打出這樣高水平的成績。”一顆彈頭打出去分成兩片,有這回事?“照你這麼說,為什麼其他的四發子彈打出去,彈頭都不分成兩片?”馬向原反問。“要是其他的四發子彈打出去都分成兩片,我才打出五十一環的成績嗎?那可是上百環了!”李穀子一副不可駁倒的樣子。“那為什麼偏偏就隻有一顆子彈打出去彈頭發生分裂呢?”馬向原揪住“一顆子彈的故事”不放,要讓李穀子無話可說。“這是偶然中的必然與必然中的偶然的辯證關係的結果,明白嗎?”李穀子發明了一條哲學上的邏輯。胖子一聽這不明不白晦澀難懂的“偶然中的必然與必然中的偶然”,馬上大罵,“操!不請客就算了,別搬出這孔乙己的‘之乎者也’來,我們可是幼兒園的小班學生,聽不懂你這柏拉圖的高論。”李穀子哈哈大笑,一笑自己贏了,二笑馬向原和俞胖子兩個輸了,輸得啞口無言,找不出可辯駁的話。看到他倆沮喪又惱火,他高興,後來卻想:算了,就答應請這兩個饞貓吃一頓吧。他想好了,馬上給兩隻饞貓畫餅充饑,“你們兩個聽著,‘神槍手’的事就不要跟我講什麼來由了,不過吃飯,我還是要請的,不但要請,還要讓你們吃好。”馬向原與俞胖子這兩個沒有骨氣的饞貓,經他這麼一釣,馬上轉怒為喜,齊聲道:“好耶!”又迫不急待地問,“什麼時候?”真是俗不可耐,饞不可待。“今天,”李穀子說,可他似乎還沒有把話說完。“OK!”兩隻饞貓高興地大叫,手舞足蹈了。“我還沒有把話說完呢。”李穀子見他倆那副又急又高興的猴樣,心裏竊笑。“你說吧,我們聽著。”胖子說。由於形勢的變化,他覺得李穀子的話最動聽了。“我的意思是,今天請你們吃飯……”他還沒有把話說下去,馬向原就搶著說了,“今天請就今天請,越快越好。”“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呢。”李穀子說。“好吧,你說,你說,說完了咱們就去。”胖子已經等不及。“我的意思是,今天請你們吃飯,”李穀子重複方才說的話,他停一下,再說下去,“還不行。”“操!”胖子大罵,臉都氣歪了,“原來說來說去,你是在胡弄我們。”李穀子馬上做手勢,讓他安靜下來,“急什麼急,聽我把話說完好不好?”猴到急著要吃東西時總會跳個不停,不過跳多了仍沒有東西吃就會停下來了。他倆沒辦法,隻得黑著臉耐著性子聽李穀子把話說完。“等下星期我拿了稿費,就請你們兩個撮一頓,你們就暫時咽著口水等著,好嗎?”他把俞胖子和馬向原兩個當饞貓了。“你發表文章了?”馬向原伸長脖子問,耳朵豎得長長的,臉上露出驚詫。“那是!”李穀子瀟灑而又得意地從口袋裏掏出報紙,慢慢攤開,將他寫的文章指點給他倆看。他之所以說要等到拿了稿費再請客,目的就是讓他倆知道他發表文章了。馬向原拿過報紙一看,見他寫的文章題目是《穿上軍裝去軍訓》,寫的是在天津軍訓的事情。胖子也趕緊湊過頭去,惟恐有不識相、不恭敬之嫌。兩人爭著看,看了便大拍馬屁:“牛!筆杆司令官,你真的牛!”“你寫得太有趣、太生動了!”“我要告訴全班同學,說你寫了一篇文章,太逼真了。”“才子,就是才子。”兩隻饞貓,為了早日吃上李穀子那頓美餐,使勁將李穀子的馬屁拍得啪啪響。而李穀子則微微仰著頭,陶醉在無限美妙的馬屁聲中。……國慶一過,便正式開課了。大學第一天的第一節課,是國際政治學,同學們都很興奮,早早就來到教室。方池莉來晚了,她環顧一下教室,發現隻有蘇亞身邊還有個空位,便走了過去。“這兒有人坐嗎?”她輕聲問。蘇亞擺頭一看,見是方池莉,忙不迭地說:“沒人,你坐!你坐!”美女呀,怎敢怠慢。方池莉身穿一件草綠色的秋裙,肩挎一個白色的書包,臉上微微笑著。“你們真積極,來得這麼早。”她坐下就說,似乎不滿男生們把好的座位霸占了。“我還來晚了呢,我們宿舍的幾位,很早就來了。”蘇亞告訴她。“我可沒說你哦,”她看了他一眼,“其實我就跟在你的後麵,隻是上樓的時候遇上一位老鄉,跟她說了幾句,就被你落下了。”“我怎麼就沒注意到你跟在後麵。”蘇亞說。“你當然不會注意到我啦。”她說。看到桌麵有點灰塵,她拿出紙巾,默默地擦起來,擦她的,也擦蘇亞的。女孩子,就是愛幹淨,是真空玻璃中人。“咱們今天的政治學,哪位老師來上的?”蘇亞邊看她擦桌子邊問。“咱們的班主任袁老師呀,你還沒看課程表?”“我懶得去看課程表。”“聽說袁老師可有才華呢。”她說,臉上早已露出欽佩的表情。“這就好了,上咱們的政治課一定有趣。”“你喜歡政治課嗎?”她問。“喜歡,非常的喜歡。你呢?”她有點不好意思,輕輕一笑,“我就不怎麼喜歡,隻有你們男生才會喜歡政治。”“不喜歡你怎麼報了國際政治這個專業?”他覺得不可思議。“唉,不跟你說這個了,說來話長。”她向他作了歉意的一笑,表示不想告訴他。他倆隻顧說,完全沒有注意到有同學不時地看著他倆。開學的第一天,兩人就坐一起了,並且是這節課中唯一的一對男女同坐的同學,很讓人側目。“你看蘇亞跟方池莉坐一起了。”胖子像發現新大陸,迫不急待地告訴李穀子。“奇怪嗎?”李穀子嘴上是不屑一顧,心裏卻有點不是滋味。“蘇亞這家夥,真有一手,原來故意磨磨蹭蹭不跟咱們一起走,就是為了等待方池莉。”自打昨天起,胖子就跟李穀子好上了,也許是李穀子那一頓還未兌現的美餐,對他有著極大的誘惑力。李穀子不吭聲。胖子看了他一眼,覺得有些不對勁,“你怎麼了?”“我怎麼了?”“你怎麼了我怎麼知道,我不是問你嗎?”“羨慕啦,羨慕就別跟我坐,也找一位女生坐去。”李穀子狡猾,扯開話題。“我才不想呢。”胖子說。李穀子可會察顏觀色,從他的眼神已知一二,慫恿道,“蘇亞跟方池莉坐,你就跟甘晨露坐唄,你們倆和她們倆在天津軍訓不是很有緣嗎?”“咦,”胖子故意咦了一聲,以表示不屑於按李穀子說的去做,可心裏正想著呢。就在這時,袁老師走進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