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三十八章
北京的聖誕節，可熱鬧。這個西洋的舶來品，在中國是越做越大，越炒越紅火。聖誕節未到，大大小小的商店裏便掛出琳琅滿目的聖誕禮物，大到聖誕老人，小到聖誕老人的帽子，就等著掏顧客的錢。這拿來主義的結果，是讓中國人感受當一回國際公民的快樂和自豪——我們終於成世界人了，頗有脫胎換骨和與時俱進的感覺。蘇亞在聖誕節收到兩份禮物，分別是從漢堡和海口寄來。從漢堡寄來的是方池莉的，裏麵還夾著她的一張相片，是新近才照。相片是在漢堡大學門口拍攝的，天正下著雪，她穿著白色的套裝站在雪地裏，臉上帶著甜甜的笑意，樣子依然保持著原先那份秀氣與端莊。蘇亞端詳她那端莊可愛的模樣，心裏不由湧起一股辛酸與掛戀。她是痛苦地離開母校的呀，相片中的她，臉上的笑容是否已經滌蕩了心中的痛苦。想到明年李穀子也要去漢堡，演繹那誇父追日的壯舉，不知又要製造出什麼樣的事端來，他真的有些擔憂，他不希望再看到她受傷。其實在他心裏，依然珍存著對她的那份情那份愛，真想好好地守護她、嗬護她，可是生活的艱難讓他無心他顧，也許這就是天意，注定要製造出這麼一段的愛恨情仇。在給她寫的幾封信中，他始終沒有將李穀子要去德國的事情告訴她，害怕她剛剛彌合的傷口又裂開來。從海口寄來的是雅子的，算是回報他寄給她的紅葉。她寄給他的是一幅海南風景畫，想讓他看故鄉的海、故鄉的雲、故鄉的椰樹。她的用意很明顯，就是想讓遠離故鄉的他能時時感受到故鄉的美、故鄉的親切，別把故鄉給忘了。他看著這樣的一幅畫，一股思鄉戀家之情立刻湧上心頭，他知道今年寒假又不能回家了，隻能在冰天雪地的北國遙想著故鄉的一切。聖誕節這一天，老蔣和八字腳一大早就出去了，說是到王府井購書，蘇亞、崔雨陽、李穀子和胖子四個都信以為真，直到後來四人結伴到紫竹院公園遊玩，才發現什麼叫虛偽。紫竹院公園在聖誕節這一天可熱鬧，公園裏的假山翠竹、樓閣亭台全都罩著白皚皚的雪花，成了個美妙的樂園。許多人在結冰了的湖上滑冰溜馬。來到湖畔，崔雨陽第一個發現老蔣和八字腳帶著兩位女生坐著雪橇在湖上玩。“喂，你們看！”他立刻告訴他們三個。大家看上去，果然是老蔣和八字腳。“那個不是小辣椒嗎？”胖子說。“沒錯，”蘇亞說，“可另一位女生是誰。”“是新聞傳播係的，可不知叫什麼名。”李穀子說。“老蔣和馬向原不是說到王府井購書去嗎？”崔雨陽納悶。“他媽的虛偽，咱們今天是被耍弄了。”胖子忿言。“他們四個是不是兩對兒呀？”崔雨陽又說，書生也有發情的時候。“明顯就是。”李穀子說。老蔣和八字腳是不宣而背叛了“不談盟”的兄弟，老蔣在八字腳在幫助下，終於抱得美人歸，小辣椒也像喝了迷魂湯似的，突然投入八字腳的懷抱，這都是這學期才發生的事情。“兩個天真無牙（無邪）的少女，就這樣毀在兩匹虛偽的狼手中，My god（我有天）！這世界真的黑。”胖子忿恨，仿佛是自己的林妹妹被老蔣和八字腳奪去。胖子現在最憎恨的人就是馬向原和蔣正樸，他想不到馬向原這種馬屁精居然還能入黨，並且當上了學院的宣傳部長，而他是一次又一次被阻擋在黨組織的大門之外，在他看來，這分明是蔣正樸搗的鬼。真的可恨！可惡！他媽的。這他媽的另一種表現形式就是打玻璃門被玻璃片割破手掌留下的一道道傷疤。“不服嗎？不服再去打玻璃門。”李穀子揶揄道。胖子上次醉打衛生間的玻璃門發泄心中的不滿，得到的不是入黨通知書，而是一張處分通告，罪名是“酗酒鬧事破壞公共財物”，成了學校大名鼎鼎、眾所周知的“罪人”。那張處分通告至今還貼在學校的玻璃布告欄裏，夠大名的了。被李穀子點到了痛處，胖子立刻氣呼呼的，“我不打玻璃了，我要拿炸藥去炸校長的辦公室。”“喂，老兄，你老要製造9?11嗎？”李穀子做出驚恐狀，“操！不跟你在一起了，你這恐怖分子，把我們三個連累了，我們可入不了黨。操！我要先告狀去。”“去去去！”胖子氣憤地推搡李穀子，將李穀子趕到一邊去。崔雨陽見胖子把玩笑開大，趕緊說，“大放，這種玩笑開不得，開不得，咱們還是快些租輛雪橇到湖上玩一玩，看看那兩個鳥人。”胖子厭恨李穀子方才譏諷，想要刁難李穀子，馬上說道：“好呀，咱們現在就租雪橇去，就咱們仨。”他用手指點著蘇亞、崔雨陽和他自個，“那個鳥人，自己去租他的。”言罷，稍為解恨。李穀子見遭到排擠，遠遠地在一旁抗議，“喂！你是不是見我有錢呀？”“是呀，你的錢多，你可以自己租一輛雪橇坐到校長奶奶的墳前告狀去。”胖子見李穀子似乎被刁難住，得意得很。“好，我自個租我的。”李穀子有的是詭計，不怕胖子刁難。胖子以為有機會修理李穀子，興衝衝地跑去租雪橇。可他萬萬想不到，他一進去辦手續，李穀子便在外頭叫人家拉馬套雪橇了。李穀子坐上雪橇，拽好馬韁，對蘇亞和崔雨陽說道：“你們兩個，快上來，氣死那胖子一回。”蘇亞和崔雨陽都笑了。等坐上了雪橇，蘇亞說：“咱們還是等胖子吧，別氣壞了他。”胖子出來了，不見蘇亞和崔雨陽站在門口，卻見他倆跟李穀子坐在雪橇上，還蒙在鼓裏，問道：“你們兩個，不跟我一起坐了嗎？”“你快上來吧，我們等著你呢。”崔雨陽說。胖子還是明白不過來，像丈二的和尚摸不著腦門，愣著想李穀子怎麼沒有交錢辦手續，就這麼快坐上雪橇了。李穀子見胖子還愣著不動，隻得說道，“鳥人，這就是你租的雪橇，再不上來，我們可就走了。”胖子終於明白了，可氣呀！知道鬥智贏不了李穀子，隻好在嘴巴上逞強，“鳥人！鳥人！死了你，你等著死。”一邊痛罵一邊跑了過去。等坐上雪橇，他又開始自我解嘲，“媽的，死鳥人，想耍你一把，反被你耍了。”蘇亞、崔雨陽、李穀子三個大笑，笑他在黔驢技窮之後，還這般的坦誠。“駕！”李穀子大聲吆喝，馬拉起雪橇，在冰湖上跑起來。“爽呀！”四個人大聲歡呼。那晃悠悠的感覺，讓他們回想起大一第二學期到十渡去春遊，夜裏坐馬車的情景。“穀子，跟上他們。”崔雨陽說，他就想看看那女孩子到底長得怎樣，書生也是愛美人的。“你想看老蔣的女朋友？好，我讓你看個夠。駕！”李穀子又是一聲吆喝，很像馬車夫的樣子，馬跑得更快了。書生想看老蔣的女朋友，胖子卻嘟嘟囔囔起來，“操！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醜死了，我才不想跟那兩個虛偽的人在一起呢。”他發著牢騷，可是他的牢騷很難讓拉雪橇的馬聽懂，就是聽懂也難保馬會跟他一起恨老蔣和馬向原兩個；況且駕雪橇的是李穀子，李穀子這匹“馬”更不會聽他的。他們漸漸接近了老蔣和馬向原，崔雨陽終於有機會目睹“廬山真麵目”，驚歎道：“‘黨’就是‘黨’，找的女朋友就是漂亮。”老蔣和八字腳見到他們了，八字腳衝著他們叫喊：“咳！你們四個，真高興呀。”其實八字腳並不想跟他們打招呼，隻是見他們來到了跟前，迫不得已才做做樣子罷了。他現在身份高了，是學院的宣傳部長，對他們四個，他本來已經看不慣，現在更看不順眼。兩匹馬並列跑在一起，速度放慢了下來。李穀子已看出八字腳言不由衷，笑道：“是呀，我們四個今天真的開心，你看，下了雪，公園裏這麼美，在湖上坐雪橇，哪有不開心的？”說到這，他話鋒一轉，“可是不管怎樣開心，總比不上你們，真的讓人忌妒。”蔣正樸知道他話中有話，但說道：“我們怎麼了，不也跟你們一個樣，坐雪橇圖開心，隻是比你們多玩半個小時而已。”“哪裏哪裏，”李穀子做出恭維的樣子，“你們怎麼不比我們開心呢，比我們開心多了。有兩個妹妹陪著，雪天美人，風光無限，真的讓人羨慕，哪像我，在這麼美妙的天氣裏，就隻能帶來三個大傻瓜，真是羞煞風景。”李穀子的一番恭維，讓兩個頗為單純的女孩咯咯地笑著，老蔣和八字腳明知他的話陰毒，但見女友笑了，也隻好跟著幹笑。真是千金難買一笑，盡管被刷了一把，也隻能裝聾作啞。“蔣主席，怎不介紹介紹，讓兄弟幾個認識認識。”崔雨陽說。老蔣見崔雨陽問，隻得把徐小慧介紹了。李穀子見老蔣介紹了女朋友，想拿小辣椒開心，便說：“馬部長，你的呢，不介紹給哥們認識認識？”小辣椒知道李穀子要拿她開心，馬上做出反應，“我叫李穀子，是個大壞蛋。”此話一出，眾人皆笑。李穀子是抓雞不著，反被打了一棒，心裏想，這個小辣椒，還會咬人呢，但笑道：“怎麼，我像壞人嗎？”“至少不會像個好人。”小辣椒說。“這說明我還不是個壞人，你們說是嗎？”李穀子說了，顧盼蘇、崔、俞三個，想讓他們幫他鑽出這套子。崔雨陽和蘇亞兩個馬上表示：“那是。”胖子卻是不吭聲，他一直保持著沉默，就是方才眾人大笑時，他也是似笑非笑的樣子，心裏厭惡見到老蔣和八字腳。八字腳見胖子一副沉默之狀，就說道：“大放，怎麼不說話呀？是不是……”他想說“是不是又失戀了”，但停住不說了。胖子懶得理會，用手比劃著，假裝喉嚨痛。死黨李穀子立刻心知肚明，馬上做他的代言人，“他，完了，早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