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三十九章(1 / 2)

第1卷 第三十九章

過完聖誕,轉眼間又到了期末,又到了放寒假時間。“快放寒假啦,”晚上11時,胖子爬上李穀子的床,躺著說道,“我真希望學校天天放假,月月放假,多好。”“操!你回去養牛好了。”李穀子說。“養牛又怎麼啦?養牛照樣能賺錢。”胖子說。“沒出息!”李穀子作歎息狀。“咦,你好?不見你好到哪去!”胖子鄙夷李穀子,“你上大學兩年多,不也是辜負太陽和月亮,虛度光陰。”“我比你好多了,至少學校的布告欄裏沒有我的黑名單。”李穀子悠然言道。胖子氣,在李穀子的大腿上重重地捶了一拳,痛得李穀子嗷嗷大叫。老蔣大怒,“鬧什麼鬧,都幾點了?”“聽到沒有,鬧什麼鬧,都幾點了,想不想入黨呀?”胖子鸚鵡學舌,有意戲弄老蔣。老蔣氣,瞪著眼。李穀子更要激怒老蔣,大聲說:“我不入黨,我要入黑手黨,黑手黨好著呢。”“你牛!你有種!我也不入黨了,我要加入黑手黨。”胖子和李穀子一唱一和,有意炸爆老蔣。“沒藥可救,你們兩個簡直沒藥可救!你們完了,徹底完了!”老蔣怒斥,幾近歇斯底裏。看到老蔣暴怒,胖子和李穀子好高興,他倆陰險得很,就想把老蔣激怒,讓老蔣傷心傷肺,來個英年早逝。還好他們僅到此為止,不再繼續激怒老蔣,他們實施的是慢性傷損計劃,隔幾天刺激一次,讓老蔣在不知不覺中傷心傷肺,身心受損,最後是革命尚未成功,革命青年已死,做不了革命的接班人。陰謀!天大的陰謀!他倆不理老蔣了,玩起了小東東。到後來,李穀子抓過胖子的手,在他的手心上寫了一個字,左邊是點、點、提;右邊是橫、豎、橫折,跟著是撇、豎彎鉤、橫、橫。胖子明白了,輕輕一笑,打了個暗語,“你?還是我?”“我!”李穀子說。胖子馬上爬下床,走了出去,李穀子也跟著出去了。李穀子和胖子如此的動作,讓老蔣和馬向原兩個看得莫名其妙,不知就裏,完全想不到李穀子和胖子又出去喝酒。轉眼放了寒假,胖子第一個收拾背包回家,急切中帶著滿臉的興奮,跟每個人熱情地道別:“再見!蘇亞,寒假裏在學校好好過。”“雨陽,春節我給你打電話。”“死鳥人,我不想跟你一起走了,跟你一起走丟盡湖北人的臉,瘦戛戛的,讓別人懷疑湖北的改革開放不成功,老百姓沒飯吃飽。這個寒假回去多吃一些,別讓老爺子掙那麼多的錢還養不胖你。操!丟進油鍋裏泡算了。”李穀子不甘受辱,反唇相譏,“急什麼你?是不是家裏那頭老母牛把你等急了。”胖子倒顯得大度,不作計較,調侃老蔣和八字腳兩個,“蔣主席,馬部長,中國的未來就靠你們倆了,假期裏最好到西伯利亞去融煉一下革命的意誌。”“哥們,我走啦。”他最後說道,向每個人揮著手,胖嘟嘟的臉兒,顯出久違的真誠與可愛。想想上大學兩年多來,胖子不見真的高興過幾回,內心裏苦著呢。在剛上大學到天津去軍訓的那段日子,他完全成了受氣包,成了石頭李泄憤的對象,像個窩囊廢。等回到學校,又犯了愛情幼稚病,跟甘晨露好上一陣子,就急著向甘晨露求愛了,結果是弄得自己尷尬萬分,痛苦不已。到了這學期,他第三次申請入黨卻遭到蔣正樸的否定,希望徹底地破滅。總之他是事事不順,事事不成,在大學這座人生的蛋糕房裏,他實際上爭不到多大的奶酪,倒是染上了李穀子那一身的臭氣,放蕩不羈,虛度光陰。不出兩天,同學們陸陸續續走光,校園裏一下子又變得安靜而沉寂,再也見不到幾個人影。蘇亞還是留在學校當校公,繼續過著苦日子,每天得出去打零工,掙些錢過生活。人生的艱難,使他失去了李穀子和胖子那樣的瀟灑,也失去了崔雨陽那樣的超然,更失去了蔣正樸和馬向原那樣的銳氣,唯有埋頭生活,低頭做人。他是在艱難的人生旅途中前行著,有時為了掙幾塊吃飯錢,多不體麵的活也去幹。人們常說黃蓮苦,其實貧窮更苦。還有一年多,他就大學畢業,想想也是很快的事情。可是大學畢業並不意味著苦日子結束,到那時,他還得繼續還貸學金,那也是一副沉甸甸的擔子。不還嗎,做人還有什麼誠信可言?窗外的蘋果樹,因為下了雪,長長細細的枝椏,就像一根根銀條兒。蘋果園裏一片白,白得發亮,讓他觸景生情了。記得大學第一學期,他們宿舍六人在蘋果園裏玩雪,是多麼的高興,完全沒有今天這種明爭暗鬥的樣子。他不去跟他們爭什麼,所以這種明爭暗鬥他還是能忍受,使他傷感的是同學們開始各奔東西,即使人沒有各奔東西,心已經各奔東西。方池莉已去了德國,李穀子也將要去德國。有道是:“悲莫悲兮生離別,樂莫樂兮心相知。”人最怕的是相知者別離,那種被掏空心肺的感覺,那種寸腸萬斷的感受,怎能一個痛字了得?風乍起,吹散滿樹銀花,紛紛揚揚,散落無聲。在失去人氣的校園裏,就像守著一座孤島,讓他更覺孤寂。是到了春節的前一天,胖子突然給他打來問候電話,讓他很感動。胖子知道他到飯館去給人家洗碗,於心不忍,立刻給他彙來三百元錢,說是給他,不是借,叫他別再去幹那種活了。苦日子就像老牛拖破車,磕磕碰碰多難受,可要讓它快些過去卻很難。有胖子彙來的三百元錢,他感覺鬆了一口氣,勉強讓他度過日子。好不容易挨到小年,同學們才陸陸續續回了學校,校園裏有了人氣,氣氛又活躍了。可是讓他想不到的是,同學們都回校了,胖子卻沒有回來,過了小年的第一天,依舊是沒有見到胖子的人影,於是老蔣和八字腳又有話說了。老蔣是習慣拿“黨”的作風來點評別人,“這胖子,走得快,回來卻很慢,一點都不遵守學校的紀律,哼!”八字腳幸災樂禍地半開玩笑半譏諷,“說不定已經從人間蒸發了,要不怎麼還沒有回到學校?”李穀子趕緊給胖子家裏打電話,胖子的父親說胖子已經離家三天了,可能是在武漢找同學玩耽誤了回校時間。老蔣又有話說了,“你看,就隻知道玩,一點時間觀念都沒有。”八字腳馬上跟著發起馬後炮,“胖子就是這樣子,做什麼事都不用腦子想一想,隻一味地放縱自己,再這樣下去,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有機會入黨。”總之胖子不回校,一時成了老蔣和八字腳調侃的把柄。他倆權且在胖子不在時將他取笑一回,奚落一回,以排泄內心的私憤。可就在第二天,一個噩耗傳來——胖子出事了,他在長江邊為搶救落水兒童死了。蘇亞一聽就發懵,他怎麼也不敢相信,胖子就這麼走了,春節胖子還給他彙來錢呢。看見李穀子和崔雨陽落淚,他跟著難受。隻有老蔣和八字腳兩個,不知道是為胖子死去哭好還是笑好。噩耗傳來,如一塊黑雲遮住校園的上空,人們或驚訝,或傷痛。這是學校一件不幸之事,可是因為新聞媒體都做了正麵的報道,影響很大,學校領導決定為他舉行追悼會。舉行追悼會的那天上午,寒風料峭,天空陰沉,大有一副悲愴之態。在學校的大禮堂裏,前來參加追悼會的師生,個個神情凝重,關於胖子生前的所作所為,人們都不去想了,在這一刻,人們開始將他定格為一位值得尊敬的大學生,為他的離去深感悲痛。生命的偉大,不在於形式,而在於本質;不在於長久,而在於壯烈。流星是短暫的,但它劃過天空的霎那,那閃亮的光芒,終被人們發現,並感覺到永恒。班上的同學都來參加追悼會,蘇亞注意到參加追悼會的時候,甘晨露一直咬著嘴唇,她分明是努力控製自己的感情,不使自己哭泣。蘇亞不知道她內心怎麼想,也許她是驀然回首,發覺一位可親可愛的同學就這麼走了,同學之情促使她內心傷痛。畢竟他倆曾經有過愉快的相處,胖子做事勤快,為人熱情,就是頭腦有些簡單。她曾經喜歡他的單純,後來是因為胖子一時的衝動,使她不再跟胖子來往。望著擺放在大堂中央的胖子遺像,蘇亞腦子裏掠過有關胖子的一幕幕。剛上大學到天津去軍訓,胖子跟他最要好,他記得有一回好心做了壞事,告訴胖子晚上有可能緊急拉練,叫胖子做好準備,結果是讓胖子出了醜,鬧了個大笑話,為此他內心感到愧疚。他感覺命運真會捉弄人,隻是在一個月前,胖子還生活在他們當中,放寒假回家的時候,胖子是高興不已,跟同學們一個個打招呼,他那胖乎乎一笑便露出真誠的臉兒,至今還讓人記憶猶新。然而他是走了,留下的唯有對他的思念,當對一個人美好的記憶變成了痛苦的體會,人的心也就變得高尚與純潔。在追悼會上,學校黨委決定追認胖子為中國共產黨黨員,號召大家向他學習。胖子生前就很想入黨,可一次次的不如願,這回是如願了,誰也阻撓不了,他可以死不瞑目了。他是在犧牲自己的性命之後才獲得了人們的認可,才重新獲得人們的評價。李穀子說:“胖子已經走了,追認他為共產黨員有什麼用。”蘇亞說:“不管怎樣,這算是對胖子的肯定吧。胖子生前就很想入黨,如果他在天有靈,會感到欣慰的。”“我才不稀罕呢。”李穀子說,他言下之意,就是不屑於因做了什麼好事死了被追認為共產黨員。追悼會結束後,蘇亞和李穀子陪胖子的父母回宿舍收拾胖子的遺物。作為胖子生前的摯友,他倆都想盡力為胖子做一些事情。胖子的父親是一位中年人,因為失去兒子,滿臉寫著悲痛,隻是一夜之間,頭發便白了一大半。他話說得少,不想說,他極力掩飾內心的悲痛,可巨大的悲痛還是從他的眼神眉梢中流露出來。胖子的父母最後隻帶走胖子的衣服,胖子的書籍全部留給他們做紀念。一個胖嘟嘟、活脫脫、做事不愛動腦子又有些不守規矩的胖子,就這樣在同學們身邊消失了。他做了一件自己認為值得做的事,並沒有想到後果是什麼。胖子走了,班裏接著又發生了一連串的事情。先是崔雨陽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搬到研究生宿舍去,不再在男生302宿舍住了,當然也不再是同學;接下來是方教授調走,調到中央黨校去,在學校繼續從事他的哲學教學;再到後來,學期還沒有結束,李穀子便到德國去。對他而言,可用一首打油詩來形容,那就是:“臉皮誠可貴,愛情價更高,為了愛情故,臉皮可不要。”他有的是膽量,有的是霸氣與痞氣,他要演繹一部現代版的愛情經典激情故事。相知的人一個個走了,讓蘇亞心裏有一種被掏空了的晃如隔世的感覺。當然對於蔣正樸和馬向原來說,班裏少了李穀子和胖子這兩個刺頭,那是最好不過,沒有了這兩個刺頭,他倆感到輕鬆與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