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四十三章
雅子一回到宿舍，小梅就問：“上哪了？大半天沒見到人。”“不告訴你。”雅子說。看把小梅氣了，她才說道：“我去萬綠園了，想我了吧？”“你臭美！我想你，我才不想你呢。”小梅大聲說，腦子裏有個想法，馬上問道，“就你一個人去萬綠園嗎？”“是呀，我一個人不能去嗎？”小梅看著雅子，目光在她臉上掃來掃去，突然大聲說：“哼！我知道了，想瞞我是不？”“瞞你什麼？我不是告訴你了嗎。”雅子裝糊塗。小梅已看出她在裝蒜，直說道：“告訴我，你是不是跟那個傻小子約會去了？”小梅早已聽她說蘇亞就在海口，從她那怪怪的表情便做出了斷定。雅子被小梅點破秘密，隻得說：“是呀，我是跟他去萬綠園，可不是你說的約會哦，我們還沒到那個地步呢。”小梅見她承認，不由嘻嘻笑。“你笑什麼？”雅子問。“沒笑什麼。”小梅說。“你笑我？”“是呀，我笑你，我笑你露出狐狸尾巴還不老實。”“我不是都告訴你了？”“你告訴我的隻是皮毛，關鍵的並沒有告訴我。”“有關鍵的嗎？”“有呀，比如你為什麼跟他去萬綠園，這就是問題的關鍵。”“去你的！”雅子說。“別生氣，我知道你今天去萬綠園一定很高興的，不是嗎？”“當然高興了。”“榨他多少錢了？”“好難聽哦。”“難聽什麼？你說，今天讓他花多少錢了？”“一塊錢。”“笑話。”“你不相信？”“我不相信。”“騙你是小狗。”“小狗，他花一塊錢給你買了什麼？”“一支礦泉水。”“一支礦泉水？小氣鬼！”“有一支礦泉水喝也不錯呀。”“就你好，這麼小氣的人你也跟他出去玩，別理他了。”“好好，下次我不跟他出去就是了。”雅子裝出委屈的樣子。她可精靈，故意裝蒜給小梅看。窗外，晴朗的天空飛過兩隻白雁，它們不知從何處飛來，又將飛到何處去，在茫茫的征途中結伴而行，飛得那麼和諧，又那麼默契，也許有一隻會對另一隻說：“跟著你，我一路無悔。”又是一個休息日。傍晚，夕陽的餘輝濃重地瀉在海麵上，海上閃耀著金色的光芒，那跳動的光點，就像發光的金子。海風輕輕地吹，海浪輕輕地湧。這是一個風平浪靜的日子，大海溫柔迷人。海邊的一塊石頭上坐著一男一女的兩個年輕人，他們在欣賞海上日落的美景。在天水相接的地方，那一塊塊雲團像戰馬、像怪石、像峻嶺……全都被鍍上一層美麗的金光，有的看起來像神仙的世界，讓人在驚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時，不由十分的神往。“你家靠近大海嗎？”她問。“不是很近。”他說。“你家呢？”到他問她。“我家就在大海邊。”她說，開始興奮起來，“我們那兒的大海，比這裏的海還要迷人呢。”“比這還要迷人？”他驚訝，覺得這兒的海已經很美了。“嗯。”她自豪地告訴他，“我們那兒的大海呀，比藍天還要藍，海水如碧玉一樣晶瑩剔透，陽光照進水裏，水底就像貼著一塊塊閃光的寶石。”他擺著頭，目不轉睛地看著她，靜靜地聽著她說下去。“海灘上有許許多多奇形怪狀的石頭，像海龜、像犀牛、像奔馬……坐在石頭上看日出日落，你能想象出是一種什麼樣的景象嗎？”他神往了。“海邊的石縫裏躲藏著好些海底動物，比如海膽，隻有男孩子才敢沉下水去抓。”“海膽是什麼東西？”他好奇地問。她嫣然一笑，“這回不知道了吧，告訴你，海膽就是海裏的一種動物，跟蘋果一般大小，圓圓的，全身烏黑，身上長滿了刺，看起來既像刺蝟，又像坦克，樣子好奇特。”“咬人嗎？”“不咬人，傻傻的。”“能吃嗎？”“能吃，營養價值高著呢。”“可是，”她接著說，“海膽現在是越來越少了。”“為什麼？”“掏的人多了，海膽自然就少。”她臉上露出惋惜的樣子。“你掏過海膽嗎？”他問。“哪呢，我都說了，掏海膽是男孩子們的事情，他們膽大，會嫋水，我們女孩子膽子小，又不會嫋水，隻能提著簍子站在岸上等待哥哥把海膽丟上來。”說起孩提時候的事，她仿佛又回到童年幸福的時光，臉上露出快樂的神情。她所描述的情景，是他沒有涉足過的一種境界，沒有經曆過的一種生活，它很有詩意，他想象著這樣的一幅景象：夕陽西下的傍晚，藍色的大海被落日的餘輝染紅了一大片，有個女孩子，提著竹簍子站在海灘上，等著哥哥把海膽扔上岸來。見他臉上露出羨慕的神情，她說：“你想不想到我們那兒去看大海呀？”“想呀！”他很快回答。“想要我帶你去嗎？”她雙手托著下巴，認真地看著他。他不說，卻猛地點著頭。“你想什麼時候跟我去？”她親切地問。他想了想，說道：“明年暑假吧，明年我就畢業了，可以有更多的時間。”她不強迫他馬上去，抓起那個裝貝殼的小袋子放到他跟前，微笑道：“這些貝殼，全給你了。”貝殼是她剛才在海邊撿的，什麼顏色什麼式樣的都有。“都給我了？”他看著她。“嗯。”她會說話的眼睛滿含深情，“都給你，也許你帶這些貝殼回到北京去，同學們會喜歡的。”“謝謝。”他說，“我會告訴他們，這些貝殼是一個女孩子在海邊撿的，為了讓你們日後有一天能到海南來看海，她交給我，讓我送給你們。”她微微一笑，滿臉欣慰的樣子。他看著她，覺得她滿讓人喜歡。她不想一直被他看著，說道：“你家不靠近大海，可不好玩了。”他眼睛睜大，幾乎要跳起來，“不！要說好玩，在我的家鄉，好玩的多著呢。”她不信，不靠山不近水的地方哪會有什麼好玩的。他說：“我家雖然不靠近高山大海，但是小時候的生活同樣過得很有趣。”“做了哪些有趣的事情？”“多著呢，”他興奮地說，“比如上樹掏鳥窩，到樹林裏逮兔子……”他說個沒完，她吃驚地問：“你還能逮兔子？”他搔著頭，不好意思了，“當然逮不住，兔子那麼靈機，不過上樹掏鳥窩可是難不住我。”“你好壞哦，上樹掏鳥窩，肯定是將那些小鳥抓去吃了。”她氣憤。“是。”他承認做了壞事，“那是因為以前不懂得保護鳥類，我現在是不會這樣做了。”“知錯就改，還是個好人嘛。”她不想讓他難堪，這麼說著。“還有更好玩的呢。”“還有更好玩的？”“有呀，騎牛就是很好玩。”從山村裏走出來的人，童年時代最值得一提的事就是騎牛。“騎牛，你不怕摔倒嗎？”“摔過，可我不怕。”“真的不怕？”“不怕！”他說，“在我小的時候，家裏養了一頭大公牛，我每天喂它飽飽的，然後騎著它到水堂裏洗澡，牛在水裏泡著，我便在牛背上玩耍。有時我還騎在它的脖子上，雙手抓住它的兩支角，就像開車握著方向盤一般，樣子可威風了，別人看見了都害怕。”“哇！你別嚇我吧。”她臉色都變了，她隻見過小孩子騎在牛背上，卻沒見過有人敢騎在牛的脖子上，拿牛角來當方向盤的。“嚇壞你了吧？告訴你，我童年的一半時光就是在牛背上度過的。”他見她被自己的“壯舉”嚇壞了，顯得很得意。“你真的那麼勇敢嗎？”她問，實際上是佩服他了。“是呀，我是很勇敢，可不是做什麼事情都勇敢的。”他說。“做什麼事情不勇敢？”她想知道自稱勇敢的人做什麼事卻不勇敢了。“跟女孩子談戀愛就不勇敢。”他邊說邊笑。她看著他，笑眯眯地看著他，想看他說出這句話時臉兒會不會紅。如果臉不紅，表明他肯定是在吹牛；如果臉紅了，表明他說的是真話。她發現，他的臉紅了。“哪像個男孩子呢？”她心裏說，看來要跟這樣的人戀愛，得對他多一份耐心和鼓勵。他看見她還在笑眯眯地看著自己，著急起來，“怎麼，你還不信？”“我就不信。”她故意這麼說。“騙你我是烏龜。”他發誓。“烏龜。”她叫了一聲。“怎麼，我是烏龜？”“是你自己說的。”“我說的？”“你剛才不是說了嗎？”他爭辯不過她，隻得自認倒黴，給自己起了個外號。“好，我是烏龜，烏龜就烏龜嘛，老實人就當烏龜，當烏龜就受別人的欺負。”“我可沒有欺負你哦。”她馬上聲明。看著他老實地敗在自己手下，她得意地笑著。夕陽沉沉地墜下，最後像一個紅球掉進了大海，海上的金光消失了，海水顯得暗藍。海浪撲向海岸，把沙灘親吻得滋滋響。“咱們是回去呢，還是繼續在這兒看大海。”他說。“你說呢？”她把問題留給他。“我在問你呀。”他不能做主。“我想在這兒看月夜下的大海，你願意陪我嗎？”她以溫情的目光看著他。“我願意。”他似乎並不想得太多。“願意陪到什麼時候？”“地老天荒，海枯石爛。”“假的，等一會兒你就自個兒跑了，丟下我。”“不會的，騙你我是烏龜。”“烏龜。”她開心地叫一聲，嗬嗬地笑了。笑聲柔和而朗潤，隻有他聽得到，那種感覺隻有他心裏清楚。月亮升起來了，像個白玉盤鑲嵌在藍色的夜空中。天若有情天亦老，人若有情長相守。夜空裏，星光無語。大海的濤聲，拍打著夜的寧靜，似乎一定要讓岸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