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五十一章
“‘殺死’！‘殺死’！女生302宿舍得‘殺死’！”有人大聲廣告，這是多麼恐怖的聲音。當這可怕的信息在校園中廣為傳播時，全校上上下下亂成一團——世界末日到了！說女生302宿舍得“非典”，其實是得了發燒病，先是馬主席的“夫人”小辣椒發燒，接著李妮、竹竿、許娟娟也跟著發燒，在這特別的時期，發燒、咳嗽都是足以讓人恐怖的症狀。結果是學校如臨大敵，不僅將302宿舍的四位女生隔離，還將整棟樓進行隔離。更倒黴的是八字腳，因被懷疑與小辣椒有染，也被“關”進一間屋子裏，經過幾天徹底的檢查，最終確認沒事，才得恢複“自由”。蔣正樸倒好，很有政治家的遠見，懂得未雨綢繆，在“非典”入侵學校之前，天天喝板藍根衝劑，終於練就了刀槍不入的金剛之身。讓他可恨的是馬向原，這個他一手攜帶起來的家夥，現在卻跟他爭進團中央的名額，人心叵測呀。趁八字腳被“關”的那幾天，他趕緊活動，可就是拿不下。八字腳人是被“關”了，但他有手機進行活動，在決定個人前途命運的關鍵時刻，他決不拱手讓給蔣正樸。其實蔣正樸不進團中央，也有別的部門好去，可他就是要進團中央，把進入團中央當作他畢業的首選。他可是革命事業的接班人呀，國家的棟梁之材！他甚至在狂想：“沒有我蔣正樸，中國今後怎麼辦？”因為遭受八字腳的背叛，老蔣開始覺得蘇亞好了。大學四年，是在快要畢業的時候他才有了新的發現，真是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其實他不是很討厭蘇亞，他討厭的是李穀子和俞胖子，隻是蘇亞對入黨的蔑視，讓他一直很反感，又因為蘇亞窮，便不把蘇亞放在眼裏了。他開始主動找蘇亞交談，在交談時總忘不了數落馬向原的種種不是，每說一次馬向原的不是，他就感到解恨，他恨不得將馬向原揍扁了。知道蘇亞已經找到工作，他心裏很不是滋味，總有些不舒服的感覺，那種不舒服的感覺經過音譯出來就是——“他怎麼也找到工作了？”但嘴上說得好聽：“好呀，恭喜你，像你這樣，找到一份工作就不錯了。”這話不像是恭喜，倒像是奚落。蘇亞這兩天急瘋了，他萬萬料不到雅子會到北京來參加抗擊“非典”。雅子是離開海南前給他寫了信，告訴他要到北京參加抗擊“非典”。她的行動讓他震驚，但她已做出抉擇，他還能說什麼呢？“我必須跟她在一起，在一起就是力量，力量能給她帶來戰勝‘非典’的勇氣。”他內心強烈地呐喊。他馬上給雅子寫信，經過認真拷問自己，他向雅子表白了愛，他覺得此時此刻，愛的力量比什麼都偉大，更能在困難時刻支撐起一個人的信心和勇氣。他寫道：“雅子，在這特別的時刻，我想應該向你表白了，我已經無法再控製自己，我要將一直以來埋藏在心底裏的情感告訴你。那就是我愛你，深深愛著你。我相信愛不僅能給人帶來幸福，還能給人帶來信心和力量，讓人有勇氣去戰勝一切的困難。雅子，你不會有事的，我就在你身邊，記住，我就在你身邊！還有許許多多的人，他們都在你們身邊，大家都在支持著你們，等待著你們的好消息”……“你看，北京的春天多美，柳葉綠了，桃花紅了，大地繽紛，鶯歌燕舞，你見到了嗎？你聽到這美妙的春之歌嗎？等你卸下重擔的那一天，我帶你去天安門廣場，咱們一起去遊覽故宮、去瞻仰人民英雄紀念碑。你不是喜歡放風箏嗎，讓我們在天安門廣場上放風箏，那兒放風箏的人可多了，你會很開心的。雅子，我等待著你”……他給雅子寫信，滿懷深情地寫著。雅子收到他的信，一讀眼淚便刷刷地掉下。這是激動的眼淚、幸福的眼淚、甜蜜的眼淚，她願意讓這眼淚盡情流淌，沒有什麼比得上這眼淚更能讓她快樂，是他讓她感到有無窮的力量和勇氣。“蘇亞，我也愛著你，多少個日子裏，我因為心中有了這樣一份愛而倍感溫暖和幸福。一直以來，我是多麼希望聽到你說出‘我愛你’呀，你現在終於說了，這是多麼的甜蜜，多麼的讓人陶醉。認識你是我的幸運，得到你的愛是我的幸福，此時此刻，我多想你在我身邊，守候著我，給我力量和勇氣……”她一邊噙著激動和幸福的淚珠，一邊寫著回信，晶瑩的淚花滴在信箋上，把信箋打濕了。“小湯山，我要去小湯山。”蘇亞什麼都不顧了，什麼也阻止不了他，他一定要去小湯山醫院找雅子。五月的京城，春意濃厚，可是因為“非典”，人們臉上都掛著與春天不相稱的表情。平時人滿為患的公共汽車，現在沒人擠了，誰都害怕去人稠廣眾之處，擔心染上了“非典”。他坐車到昌平區小湯山鎮，徒步走向小湯山醫院。路上行人寥寥，臉上都罩著茫然與灰暗，顯得戰戰兢兢，不敢接近陌生人。他看到小湯山醫院了，想進去，可老遠就被阻止。他不甘心，站在醫院大門外邊的馬路上等待，希望僥幸見到雅子。楊花滿天飛舞，似棉絮一樣潔白，似雪花一樣輕盈，輕輕地飄，輕輕地落，沒有聲音，卻仿佛含著無限的哀愁。他在馬路邊一直站立著，眼睛張望得疼痛，可是見不到雅子，他無法離去，他要等下去，他想雅子無論是上班還是下班，都會經過這條路。挨到中午時候，馬路上出現了一輛大巴車，在向醫院開來，車漸漸地駛近，他看到車上坐滿捂著大口罩、戴著白帽子，隻露出兩隻眼睛的醫護人員。他努力搜視著，還舉起手搖擺，希望引起車上的人注意，盼望雅子就坐在車裏。可是她沒有坐在車裏，車很快就駛過去，開進醫院裏，消失了，失望重重地落在他心裏。馬路上又開來一輛大巴車，也坐滿了醫護人員，都是到醫院去救護病人的。他又趕緊搜視著，舉起手搖擺。突然，他發現有人在車上猛地向他搖手。是雅子！沒錯，就是雅子！“雅子！”他一聲叫喚，眼淚都快要流了。他日夜魂牽夢縈望穿秋水，終於在這一刻見到了她。她戴著大口罩，燕帽子，隻露著兩隻眼睛，如果她不招手，他無法辨認出她。雖然近在咫尺，他卻不能讓車停下來，讓她聽他傾訴，哪怕隻是說上一句話。她完全料不到他會跑到這兒來，看著他在陽光下站著被曬得冒汗，她心疼了，心碎了，可是她又不能讓司機停下車，醫院裏有病人正在等待救治，哪能容得了兒女私情？兩雙眼睛深情地對視著，可是時間太短了，車開得太快了，彼此隻能將愛戀留在眼角眉梢，把難過留在心裏。他不埋怨她狠心離去，他知道此時在醫院裏邊，有許許多多的生命在承受著痛苦的煎熬，在等待著拯救。這些生命都處在生與死的臨界點上，也許幾小時後生命之樹又泛青，也許幾小時後生命之樹將枯萎。雅子好難過，車已開進醫院，他還一直站在馬路上眺望著，舍不得離去。“我這樣是不是太殘忍了。”她在問自己，她希望他能理解她的殘忍，也希望他能理解她工作的危險性，她忍住要掉下的淚水，最後向他搖了搖手，“再見了，蘇亞。”她心裏默默說著。進入治療區，一天的戰鬥又開始了，她再也顧不上兒女情長，隻祈盼上帝不要讓自己倒下。在進入救護區前，得穿上三層隔離服，套上三層手套、兩層腳套，還要戴上一個十層的棉紗口罩及防護眼鏡。如此的穿著，讓她大汗淋漓，呼吸困難，行動起來遲緩又笨拙，沒過多久，鼻子、耳朵開始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