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金戈鐵馬聲如斯 第一百三十八章 心緒難平
公孫曄的宿營地就設在中軍邊上，待回到軍營，已是三更了。
離開希圖城，就感到有點莫名其妙的寂寥。天空湛藍，因為有星輝的緣故，這湛藍的蒼穹就變得更加深邃。隻是這樣的景色，總比不了那些吵吵嚷嚷的熱鬧場麵。
隻是，人生更多的也隻有寂寥而已吧。追求熱鬧總讓人覺得似乎有點沒事找事的感覺。
邊上，塵封默然肅立，站在那裏已經很久了。自打從希圖城開始，他就一直跟在公孫曄的身後，公孫曄也不說話。他就這樣唯唯諾諾的跟在後麵，他實在不知道公孫曄心中到底做何打算。既然他早就知道嫁衣並不是尋常女子，也應該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即使他喜歡嫁衣，那又能怎麼樣，難道為了這份愛情就要葬送閣主的整個前途？
塵封突然想笑。他總覺得公孫曄心狠手辣，沒有一點人情味，可是如今他怎麼了？竟然在這樣一件小事上猶疑不定，難道他真的願意放棄異轅閣？
這樣想著，他的心中更痛了。他突然間想到了韓瑤，她在幹什麼呢？月掛中天，晴明萬裏。浩淼的星空延展成一條一望無垠的藍色絲帶。韓瑤會不會想起自己？多半也會吧。即使沒有那麼強烈，他總能清楚地感到那份痛楚。這種痛楚很淡，幾乎不能覺察它的真實重量，然而壓於心頭仍覺得重於千斤。
如今公孫曄所麵對的，也不正是這樣一個結局嗎？愛卻不能在一起。想起這些，塵封甚至覺得閣主比起自己來更加痛楚，想到他早就知道嫁衣的身份，卻還得裝得跟一個沒事人似的。在他的內心，也有一種糾結牽絆的悠悠絲縷吧。至少自己喜歡的韓瑤雖不能與自己在一起，但至少也不是仇人。而公孫曄要麵對的，卻是自己的仇人。她要殺他！
公孫曄一直很沉默。在營帳裏踱來踱去。細細盤算著什麼，可是看樣子他仍然沒有理出任何絲緒，眉間緊鎖成一條直線。半個時辰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燭火微微晃動，濁淚就從邊上堆積起一座小城來。看上去溝壑起伏，連綿不絕。如果燭光善解人意，那麼他一定知道公孫曄此刻的茫然無措吧。甚至他也能提供解決問題的辦法吧。塵封這樣想著。
他實在不能忍受公孫曄這樣優柔寡斷的性格了。這樣下去，他可能要毀掉的不僅僅是他自己，也可能徹底毀掉他親手創建的異轅閣。異轅閣，是一個象征，是天下平民的依靠。而這個強大的聯盟，不能群龍無首，不能成為一盤散沙，就這樣渾渾噩噩逐漸走向衰落，走向滅亡。塵封曾經認為異轅閣就是伸張正義的“府衙”，是他引以為傲的資本，也是他奔波勞碌的全部。他不想異轅閣就此沒落，沉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他好幾次想開口說話，話到嘴邊又覺得實在說不出什麼。站在閣主的立場上，塵封也能感到這件事的確棘手。也許公孫曄不是不知道應該怎麼做，而是正因為知道該怎麼做才變成當前這樣騎虎難下吧。閣主，對不起了。知道你萬難決斷，那麼我隻有斷你後路。我去悄悄殺了她。塵封暗暗下了這個決定，他實在不想讓公孫曄為難。這樣一來即使公孫曄怪罪，到那時木已成舟，想來公孫曄盡管心中憤懣，也不至於殺了自己吧。再說自己這樣果斷的處理掉嫁衣，事成之後怎麼也算是有功無過，希望閣主能理解自己的一片苦心吧。塵封這樣想著，不由自主走上前去。
他先看了一眼公孫曄，公孫曄似乎並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經上前幾步，仍舊不緊不慢的負手踱步。他沉吟了一下，鼓足勇氣，輕聲道：“閣主，既然此事過於為難，那不如交給手下去辦……”他最終還是講這些話說了出來，即使公孫曄可能當場發怒，他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公孫曄幾乎沒有一點反應，也許僅有的一點反應就是腳步稍稍頓了頓。然後又接著繼續晃蕩下去，無視塵封的存在。塵封想著這可能因為自己突然提出這樣的想法，公孫曄一時難以接受，索性再給他一點時間。
可是半晌，公孫曄依舊不冷不熱。塵封心頭有點懼意，莫非閣主生氣了？
可是話都已經說出來了，這也就已經擺在了桌麵上，此時也就不用掖掖藏藏。他又躬身行了一禮，誠惶誠恐地道：“閣主，我剛才跟你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