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紅著臉扶著采薇從地上站了起來,采薇摸著淚水笑罵:“這小妮子,最近真是膽子越來越大了,竟敢調戲我來了。”
劉青雲奓著膽子下的樹來,走到馬車旁,這才見著采薇從馬車裏下了來,便也放心的呼喚著眾人跳下樹幹。眾人相互打趣了幾句,心情很是輕鬆的吃過早餐,收拾好了自己的行囊,跨上馬兒走向高陽城。
收到飛鴿傳書的陽蒙將軍早早的就等在了西城門口,遠遠的見著了彭亮比劃的手勢,便興奮著叫人放下吊橋,打開城門。
坐在馬車裏晃悠著前進的燕幽品過味兒來的說:“姐,你那父親是不是在用咱們當餌,來釣魚呢?”
采薇閉目養神著說:“你才想明白啊?”
燕幽恨恨的說哦:“那姐姐為什麼還要幫他退敵?”
“不是我幫他,是在幫自己,也是在幫高陽城的百姓。一路走來,國不成國,家不成家,流民成災,難不成是他們自己願意的有家不能回,有飯吃不得?不是的,是那幫可惡的侵略者!有機會能消減侵略者的勢力,即便被人利用,又如何呢?”
燕幽冷哼道:“我才沒有姐姐心胸這麼寬大,一會兒見到那什麼陽蒙將軍,我便要問問他,為什麼不管百姓死活?”
采薇睜開眼睛將燕幽看著:“不是我為他說話,隻是想跟你說,他並沒有不管你我的死活。本來他在將咱們當餌的同時,也派出了官兵來圍剿那幫內應,隻是這樣做法不免會令內應賊人傷到你我,為了保全你我性命,我便告知彭亮,說我已經計劃了,叫他讓官兵撤走,不要妨礙我的計劃。”
“那沿途的百姓呢?”
“隻怕願意進城的百姓,早就被他接進城去,細細篩選內應人選!”采薇歎息著,“對己仁慈,對敵殘忍,這才是真正的為將之道!”
燕幽不滿的看著采薇:“看樣子,姐姐倒是對那將軍很是欽佩的樣子。我看啊,你跟那個人一樣的狡猾,果真是父女倆。”
采薇笑著捏了捏燕幽的臉蛋:“你這張嘴啊,真真是比刀子還鋒利。”
趕馬車的彭亮撩開簾子對裏麵說:“依亮看,三小姐的思維跟將軍還真是像!若三小姐身為男兒身,隻怕咱們日月之國的疆土便又要向外推動了!”
采薇睨視著彭亮:“為臣之道,不該重在開疆擴土,而是在保家衛國上!那人若真的存此心,我便一輩子都不見他!”
彭亮尷尬的笑說:“是亮失言了,三小姐莫怪。”
“我還沒認那人哪,你不需要一口一個三小姐叫著。也許,我跟那人長得不像,根本就不是那人的女兒,也說不定!”
馬車急速駛進西城門,彭亮掀開簾子,說道:“兩位姑娘,斧豹兄台,高陽城到了。”
豹興衝衝的先從馬車上跳了下來,燕幽扶著采薇後下的馬車,眼見著的都是荒涼破敗的城牆,以及滿頭滿臉都是灰土,衣衫不整的官兵。
“薇兒。”遠遠的城牆上下來一位穿著沾滿鮮血的將軍,灰頭土臉的樣子讓人一眼望上去,便想起來整日裏在工地打拚的農民工。那將軍被副將扶著疾走到采薇的麵前,輕聲喚道:“薇兒,薇兒。”
未語淚先流。
采薇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流淚,見著眼前這位跟自己前世的記憶裏相似的父親,想起前世的父親為了給當時上學的她能吃上一口好的,早上五點便起床打工,晚上十二點才拖著疲累的身體回到房間睡下,這才明白眼前這位父親身上彌漫的不再是威風凜凜的威嚴,而是一個作為父親對於孩子的愛。
“薇兒,你日夜盼著能見你一麵,如今終於能實現我畢生的願望了!”將軍陽蒙伸出手來握住采薇的手,“你長得,跟你娘真像。”
這句話就像是一個悶棍狠狠地敲在了她的腦袋上,令她驚醒。采薇流著淚,抽出自己的雙手,緩緩退後一步,在陽蒙慈愛的目光中,給他跪了下來。
“見過陽將軍。”
她不喚他父親。就算他再怎樣愛著她的娘,可逝者已矣,他有了自己的地位,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自己的孩子,便不再隻屬於她那苦命的娘了,他是將軍,是唯一一位能保衛日月之國的將軍,是國民心中戰無不勝的神話,是千千萬萬人的希望。所以,她不能毀掉一個將軍,他,不能成為她一個人的父親!
“薇兒,你,你叫我什麼?”將軍不可置信的看著采薇,“你還在怪我嗎?”
采薇跪在地上:“您是陽蒙大將軍,是整個日月之國的支柱,您不該像現在這般兒女情長。外麵的內應已經被我們滅了,現如今的蒲翼大軍雖然知道了自己的計劃失敗,他依舊會攻城,將軍應該在將軍該處的位置上,不該在這裏糾結一個女子的身世問題。”
陽蒙點點頭,悲涼的歎息著:“你說的對,你說的對。薇兒,你先起來吧。彭亮,你帶兩位姑娘回將軍府,眾人隨我前去抗敵。”
燕幽扶著采薇從地上站了起來,采薇環視了一圈疲憊不堪的眾人,輕聲對陽蒙道:“采薇願意盡自己一份心力,幫助大人退敵!”
“你一個小女子,會些什麼?”陽蒙身邊的副將粗聲粗氣的說,“快快回到將軍府躲避才是正經!”
采薇輕聲笑道:“莫看不起女子!采薇心中有一計,但是需要幾日時間來安排,不怕殺敵人數太多,隻怕將軍不肯女子冒險!”
陽蒙笑著將采薇看著:“你且說來。”
“這計劃不能外泄,隻能少許人知道。”采薇故作神秘,“你這裏可有安靜的地方?”
陽蒙領著采薇來到一處農舍,將眾人排遣開來,這才對采薇說:“這裏保證不會將你的計劃外泄了,你便說說看吧。”
采薇找到凳子坐下:“小女子不會行軍打仗,如今這般說來,是說與城內的內應說的,不怕他們傳出去,就怕他們的破綻露的不夠多。將軍的計謀比小女子的多,隻怕是小女子遠遠及不到的。”
“哎,你還是不肯叫我爹啊。”陽蒙疲憊的靠窗坐著,“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娘,對不起你,也不該強硬著帶你來高陽城陪我送死,但是,薇兒,你知道嗎?能見到你一麵,爹爹就算是此刻被人殺死,也無怨無悔了!”
“你莫說這樣的喪氣話,”采薇心中不忍,“我看你臉色,似乎是被人下毒了?”
陽蒙點點頭:“正是。幾日前,有人假傳聖旨,叫我撤退,因當今君上與我是秘密通信,便知道是蒲翼人在做鬼,便將那人斬殺了。誰知道沒過幾天,便有人下毒,毒性很強,所有的郎中都沒有辦法,隻好封在了體內。”
采薇伸出手指,在陽蒙的手腕處搭脈片刻:“中的毒應該是慢性的,隻要那人不催發,你便不會死,隻是折磨你的身體,讓你漸漸死於慢性中毒,而想要根除,就要催發它。你信得過我嗎?”
陽蒙輕笑著:“你是我的女兒,我不信你,該信誰呢?”
“這就好,”采薇對外麵喚道,“燕幽,你把我的包裹拿進來,我有樣東西要給將軍看看。順便幫我把狐狸抱進來。”
燕幽抱著包裹跟狐狸進了來:“姐姐,拿什麼東西?”
“金針。”
燕幽怔了怔,瞧了瞧越發顯得憔悴的陽蒙,這才恍然大悟的從包裹裏拿出金針來遞給采薇。燕幽擔憂的看著陽蒙:“姐姐,你救得好他嗎?”
“姐姐什麼時候失手過?”采薇比量著陽蒙身上的穴道,“你將金針拿起,用燭火將針燒的滾燙些,再拿來。”
燕幽將金針燒的滾燙,便遞給了采薇,采薇接了過來,比量著穴道,輕輕的紮了進去,慢慢的撚著針。“燕幽,你裝作將軍和我的聲音,對著窗戶說話,別叫外麵的人起疑。”
不到一刻鍾,采薇撚動著金針,將陽蒙體內的毒性催醒了,陽蒙難受的嘶吼了起來,疼痛難忍。候在外麵的副將心中焦慮著喚著:“將軍,將軍,你怎麼了?”
燕幽急的滿頭是汗,惱怒的隨手往陽蒙嘴裏塞了塊閑在一旁的抹布,聽見外麵副將的喊聲,靈機一動,裝作陽蒙的聲音對外麵說。燕幽說:“死女仔,你居然敢咬我!”
外麵的副將一怔,燕幽眼眸一轉,又學采薇的聲音尖著嗓子喊道:“你辜負了我娘,現如今還想認我這個女兒?你做夢!”
副將試圖闖進來,燕幽連忙沉聲吼道:“誰都不許進來,違令者,殺!”
采薇讚許的給了燕幽一個眼神,燕幽更加興奮了,一股腦的將外麵攤子上賣的粗劣本子上麵的事兒說了個遍兒。燕幽自己還沉醉在自己編故事的思維裏,外麵的副將受不了了,粗暴的將房門推開,闖了進來。
“將軍,將軍!”那副將急紅了眼,“你這女仔,在對我家將軍做什麼?”
好巧不巧的,副將闖進來的時候,采薇正好將金針推進了一寸,迫得陽蒙吐出胸腔中的淤血,恰巧被副將給瞧見了。
采薇滿頭是汗的喊住副將:“你若是希望你家將軍慘死當場,便上前一步來。”
副將硬生生的止住了步伐:“你,你……”
“出去對手下說,將軍無事,正在計劃如何退敵,叫他們快快守在自己的崗位上!”采薇又將金針推進了一寸,“若是有旁人知道將軍中毒之事,便拿你是問!”
副將猶豫著徘徊在門口,意識一直清醒的陽蒙氣若懸絲著說:“快照采薇的話去做。”
“尊令!”副將連忙轉身跑了出去,對外麵的官兵下令,“爾等快回自己崗位,沒有將軍之令,旁人不得騷擾將軍謀定退敵之計!”
采薇輕輕撚動著手裏的金針:“燕幽,你出去打一桶水來,記住,要溫水!”
燕幽連忙跑出去,找到豹等人來幫忙打水。采薇見著燕幽跑出去了,便從一旁的桌子上拈來金針刺進陽蒙的睡穴,這才轉臉跟狐狸說。“狐狸,幫我一忙。我聽說高陽城外沼澤裏生存著一種名叫血蟬,幫我抓來。”
狐狸伸出爪子搔了搔自己的耳朵:“我沒聽錯吧?那血蟬本身可是劇毒啊?你想給這個人吃咯?”
“它雖說是劇毒,但是能克製陽蒙身體裏的毒素。隻有血蟬才能跟他身體裏的毒相抗衡。”采薇全神貫注的撚動著金針,“如果一個時辰之內,找不來血蟬,他隻怕性命難保。”
狐狸瞧了瞧采薇,癟了癟嘴,對外麵嘶吼了一聲,這才扭臉對采薇道:“還用我去沼澤那種醃臢之地嗎?我叫它跑過來就是了。保證你能救活他!”
采薇抽空衝狐狸笑了笑,狐狸擔憂的看著臉色越發青白的采薇:“你剛剛才中了毒,現如今還這樣勞累,就不怕你還沒救的他,你自己就已經累倒了!”
“沒事,隻要等到血蟬,我便再施針一次,他就無大礙了!”采薇虛弱的將陽蒙睡穴上的金針拔了出來,“現在已經將催發出來毒性壓製住了,隻等到血蟬了。”
狐狸向外麵看了看:“血蟬已經給你帶來了。”
全身透明的如同玻璃般晶瑩剔透的身體裏麵靜靜地流淌著一抹血色,狐狸抱著那拇指般大小的血蟬蹦到采薇麵前。采薇接了過來,空出手來給那血蟬刺了一針,本來還有點掙紮的血蟬立馬失去了知覺,采薇趁著血蟬還有點生命跡象的時候,快速的撚動著金針把血蟬身體裏麵的那抹血塊逼到一旁準備好了的小碗裏麵。
狐狸跳到桌子上,看著小碗裏麵的血塊,問采薇:“接下來打算這麼辦?”
“涼拌。”采薇直接將清水和在了小碗裏麵的血塊,正在將血塊稀釋的時候,趴在桌子上的陽蒙蘇醒了過來,疼的轉不過身來,忍不住的哼哼了起來。采薇連忙將陽蒙扶了起來,將碗口碰到陽蒙的嘴邊。
“喝掉它。”
陽蒙毫無道理的信任著采薇,順著碗口喝掉了碗中和著水了的血塊。采薇細心的擦了擦流淌出來的清水,將陽蒙輕輕的又放在了桌子上,慢慢的將他背後的針陣中的針往外一寸一寸的拔,陽蒙輕輕的哼叫了起來。
帶到采薇將陽蒙背後的金針都拔出來的時候,采薇的臉色已經沒有了血色。燕幽帶著豹等人抬著木桶進了來:“姐姐,溫水打來了。”
采薇試了試水溫,從懷中拿出一瓶藥水倒在木桶裏,攪動著讓藥水跟溫水盡快的融合:“可以了,將將軍放在水裏。”
副將快步奔了進來:“將軍!將軍!”
采薇攔住副將,嗬斥道:“你來幹什麼?誰叫你來的?”
副將一把將采薇推開:“你這女仔,好不識得道理,外麵敵軍已經抵達城下,馬上就要破城了,你卻還在這裏戕害將軍!枉將軍當你親生女兒一樣對待!”
燕幽抱住搖搖欲墜的采薇:“你怎知姐姐不是在幫助你們將軍?我姐姐如今為了救你家將軍,身體已經透支了,你還這般無禮!”
采薇製止住兩個人打嘴仗,有氣無力的靠在燕幽的身上:“你們莫再打嘴仗,還是快快將將軍泡在水裏,讓將軍自己把毒逼出來!副將軍,隻盼你將城守住一個白天,落日之前,定能還給你一個完好無損的將軍來!”
豹等人連忙扶著陽蒙進了木桶裏麵,副將見著將軍的臉色確實是有了血色,心中便有幾分相信采薇是在救將軍的心思,便咬了咬牙,跑出去抗敵去了。
守在外麵的劉青雲見著屋子裏麵的情形,便知道如今正是危難時刻,沒有他法,眾位俠士紛紛守在一處城郭下,抗擊外來之敵。
卻是陽蒙被采薇泡在了水裏,采薇見著木桶裏麵的清水漸漸變成了黝黑色澤,心中大定,又見外麵已經過了晌午,知道若此次蒲翼大軍被擊退了,再想組織成有效的攻勢,隻怕軍心已經亂了。兵敗如山倒,到時候蒲翼大軍的將領會投鼠忌器,短時間不會貿然進攻,隻等到城裏麵的內應告知最新情況,才是大舉進攻。
采薇強撐著意識對燕幽跟豹說:“一會兒再去打盆冷水來,等到水的顏色全部變成黑色的時候,將溫水倒出,將冷水倒入,看水的顏色要是再變,便再打來溫水,將冷水倒出,溫水倒入。反複如此,直到水的色澤不再變化。”
燕幽連忙柔聲說:“知道了。”
采薇笑笑,意識一沉,暈厥了過去,嚇得燕幽連忙抱住采薇,抖著手指摸了摸采薇的脈搏,隻覺得脈搏似有若無,心中一亂,險些當場痛哭了出來。燕幽哭著問豹怎麼辦,豹也沒有個主見,便跑著找到醜來詢問,醜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便問豹。
醜問:“三妹臨昏倒的時候,說了什麼沒有?”
豹皺了皺眉:“說要照顧陽蒙將軍。”
“那就按照三妹說的做!別耽誤了三妹的大事!快去!”
豹帶著醜的話告知了燕幽,一下子便把燕幽給驚醒了,燕幽連忙按照采薇囑咐的方法照顧著陽蒙,這才險些沒有誤了時辰,壞了采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