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借用許三多說過的話,也許,沒有人願意在她十三歲的生日那天,來到一個陌生的城市,殺死一個陌生的人。隻是為了活命,隻是為了保護她在意的人。
燕幽簡單的將采薇的傷口用布包紮好:“你這傷受的夠深的了,你還是回去靜養吧。”
采薇臉色蒼白著沒有一絲血色:“蒲翼大軍雖然撤退了,但是他們人數眾多,就算他們集結隊伍,用肉身來阻擋咱們的兵器,到時候,不用他蒲翼大軍覆滅,高陽城裏所有人的生命便都會被人踐踏。燕幽,你老老實實的告訴我,咱們的兵力,可還有一千人?”
“姐姐,”燕幽悲切的說,“別說是一千人了,就算是有傷的,隻要是能動的,有五百人就好不錯了。現在,咱們能做的就是等待。”
“等什麼?”
彭亮滿臉喜色的跑到眾人中間:“好消息,好消息。”
眾人凝神看去:“什麼好消息?”
彭亮咽了咽口水:“一共兩個好消息,你們要先聽哪個?”
“快說快說。莫打嘴仗。”
“再不說,我大巴掌抽死你,我!”
彭亮笑著將劉青雲看著:“第一個好消息,是三小姐的計策生效了,蒲翼大軍裏麵多數官兵已經氣絕身亡,有些士兵已經服了少量的毒,去了半條命了。”
眾人歡慶鼓舞:“第二條好消息呢?”
“祁連少爺已經帶著君上親衛的十萬大軍連夜抵達在了西城門外,他已經將蒲翼大軍在城牆外的包圍圈打出個口子,準備進城呢!”
援軍。援軍到了。
雖然比不上叱軍百萬的蒲翼大軍,但是相對於隻有不到五百人的兵力的高陽守軍來說,這無疑是一個好的不能再好的消息了。
斧豹放聲大笑:“好,好!我看那些蠻夷人還敢不敢輕易來攻打我高陽城!他要是敢來一個,我便殺一個,他要是敢來兩個,我便殺一雙!哈哈!快哉,快哉!”
醜也大鬆了口氣:“彭大哥,陽蒙將軍呢?怎麼現在竟看不見將軍了?”
彭亮臉上洋溢著欣喜:“將軍已經前去迎接了。眾位,有沒有興趣隨亮前去見見咱們日月的十萬雄師?”
眾人興奮著撐起疲憊的身體,隨著彭亮出了將軍府去。照顧著采薇的燕幽滿臉的喜色:“姐姐,咱們的援軍到了。”
采薇笑著說:“我沒聾,聽見了。”
燕幽猶豫的看著采薇:“姐姐,你若見到了那人的兒子,你,你不會生氣吧?”
“我為什麼生氣?”采薇扶著燕幽從地上站了起來,“算起來,他就算不是我爹爹的兒子,隻怕也是我的表哥,怎麼著都要叫他一聲哥哥,我也不能小氣著耍女孩子性格不是?”
燕幽笑道:“想不到一場生死殊戰下來,姐姐倒是豁達了很多,不再計較一些有的沒的了。”
“哎?我怎麼記得有些人曾經還不想讓我認下那人呢。”
燕幽小臉紅了紅:“之前對他沒什麼好印象,一場戰爭下來,心中想的,都是他用生命呈現出來的愛國情懷,這樣的父親值得我為他說好話。姐姐,你的父親跟你一樣,是個好人,更是個英雄。”
采薇揶揄的將燕幽瞧著:“成了,等你見到你心中的英雄,再跟他說你心中的感激吧。那人現在不在,你就算說了,他也聽不見。”
去而複返的彭亮闖了進來:“三小姐,祁連少爺已經到了將軍府了,您看?”
采薇瞅了瞅燕幽道:“既然我這妹子希望我能見一見這少爺,我便順了眾人的意思,去見一見他。我爹爹可在?”
“將軍正在大廳跟眾人說話。”彭亮本有些擔憂的臉色一掃而光,“三小姐,若你的傷實在嚴重的話,便讓下人抬個轎子給你。”
“不用了,我也不是什麼金枝玉葉,隻怕坐了轎子,旁人隻道我有多大的譜兒要擺。彭大哥,你前麵帶路吧。”
燕幽半扶半抱著隨著彭亮將采薇帶到了大廳,眾人歡聲笑語著迎接了采薇走了進來。劉青雲笑的最是大聲不過:“要不是我幹女兒找到了斷腸草,隻怕咱們都等不到賢侄的援軍,便已經被蒲翼大軍的鐵蹄給踏碎了!”
眾人齊點頭稱是。本該是這高陽城刺史的顧天也穿著一身沾滿鮮血的破舊盔甲坐在陽蒙的右手邊,笑著對坐在陽蒙左手邊上的一位青年誇獎道:“祁連少爺,你這位妹子,到底是不錯的女子,先後都用了奇招救了你爹爹跟眾人,後來更是親手殺死蒲翼王朝丞相的小兒子,煉魚啊!唉,若是能身為了男兒身,隻怕這天下還指不定是誰的呢!”
采薇心中一動,暗不支聲,低眉順耳的走到坐在主位的陽蒙麵前,被燕幽攙扶著行了三叩九拜的大禮,柔聲喚聲,爹爹。陽蒙歡喜的哎了一身,采薇便扶著燕幽的手轉身毀在陽蒙左手邊的青年麵前,柔聲喚道,哥哥。
那青年祁連連忙站了起來:“妹妹,這可使不得啊!你我是兄妹,你怎可對我行此大禮?”
采薇攀附著祁連的胳膊站了起來,歡喜的說:“這大禮不是妹妹拜見哥哥,是妹妹感激哥哥的救命之恩!哥哥的援軍來的正是時候,不僅救了大家的性命,更是救了整個日月之國國民的性命!這恩,太大,薇兒無以回報,隻好給哥哥行此大禮。”
祁連驚喜的將采薇打量著:“想不到,爹爹一生孤苦,晚年竟得如此虎女,竟不輸得爹爹當年的風範。連現在相信顧天叔叔所說的話了,薇兒,你若是個男子,隻怕這天下倒真是我日月之國的了!”
陽蒙含笑著嗬斥祁連:“連兒,你怎麼說出這等狂傲之話來?若是被旁人聽去,隻道你平日裏沒有人約束你,越發的沒有個正經了!”
祁連伸手扶住有些搖搖欲墜的采薇:“連歡喜妹妹,跟妹妹說些貼己的話,被旁人聽去了,以訛傳訛又如何,連豈是那種會擔驚受怕旁人閑言風雨的人?隻是看妹妹這樣的形容,怕今日受了重傷,可有人為妹妹醫治?女孩子身體虛弱,莫留下病根才好!”
采薇笑道:“薇兒本身便是學醫的,自己是什麼身子,自己最是清楚不過了。哥哥莫擔心,這等紅白傷,養些日子就好了。”
祁連扶著采薇到一旁坐下休息,不斷的囑咐著注意事項,采薇一一的應了。眾人說些話,天便也黑了下來,燕幽攙扶著采薇就要回去,采薇搖了搖頭,讓燕幽自己先回去了。
“燕幽妹妹,我有點事情要跟爹爹說,你先回去。”
采薇將燕幽打發走了,這才轉頭對陽蒙說:“爹爹,薇兒有點事情,想跟爹爹說,不知道爹爹現在是否有空?”
陽蒙笑著瞧了瞧采薇,揮手讓眾人退了下去,采薇將祁連叫住。“哥哥,莫走,采薇有些貼己的話想單獨對爹爹跟哥哥說。”
祁連將房門關上,空蕩蕩的屋子裏隻有陽蒙等三人,采薇謹慎的瞧了瞧左右,祁連機警的順著采薇的意思勘察了一遍,並沒有發現異常的事或人。
“薇兒,你想跟爹爹說什麼?”
采薇倚在椅子上,氣息竟開始有點微弱:“爹爹,薇兒不懂朝堂上那些人的把戲,薇兒隻知道,若高陽城受不住,不僅咱們沒有了性命,恐怕家國也不存在了。薇兒不知道什麼好與壞,薇兒從小便是乞丐,但是薇兒知道,能打狗的棒子便是能用的棒子,所以,薇兒想用薇兒心中的那根棒子,打走外麵的那隻跟咱們有血海深仇的狗。”
祁連擔憂的上前扶住不斷咳嗽的采薇:“采薇妹妹,若有什麼話,便直截了當的說吧,這裏隻有咱們父女三人,再沒有什麼旁人了。”
采薇伸手抓住祁連的手腕:“哥哥,你跟妹妹說實話,君主讓你來增援,可曾說過些什麼話,有些什麼旨意沒有?薇兒不求知道的太多,隻希望哥哥能告訴妹妹,君主能否允許你我父親,在保家衛國之時,做出點必要的犧牲?”
祁連震驚的將采薇看著,心中不安的問著陽蒙:“爹爹,這,這是你的意思?”
陽蒙也很是詫異的看著采薇,采薇搖搖頭,道:“與爹爹無關,這隻是薇兒的個人想法。如果君主能允許父親為國家做出點犧牲,薇兒便能在少死幾個人的情況下,保住這高陽城。”
“妹妹有什麼想法?”
采薇看了看陽蒙:“爹爹,外麵圍困著我們的,可是蒲翼的太子,鉞垢?”
陽蒙負手站在地上:“正是那鉞垢。”
祁連憂慮道:“沒想到,圍困咱們的,竟是鉞垢。本來還想著若是旁人,這高陽城便有五分保住的希望了,如今竟是鉞垢出兵,這城隻怕……”
采薇笑道:“就算是一代英豪,帶兵打仗的常勝之人,他在玩弄權術的時候,隻怕還要勾結外人。”
“妹妹的意思是?”祁連更為震驚的將采薇看著,轉眸沉思片刻後,又將難以置信的目光投向陽蒙,“爹爹,你說妹妹的話,是,是什麼意思?”
陽蒙歎息了一句,轉身坐在了采薇身旁的椅子上:“若薇兒是男兒身……”
“爹爹,”采薇凝視著陽蒙,“誰說采薇不能成為男兒身呢?”
祁連瞪大了眼睛看著采薇,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反應了。陽蒙呆愣的想了想,猛一拍大腿,甚是開懷的大笑了出來,打開房門,對著天空吼道:“我陽家終於出了一員虎將啊!”
第二天天還未亮,陽蒙便找來了彭亮,對彭亮徹徹底底的將昨晚跟采薇、祁連兩人商量出來的計劃告知,並對彭亮說,希望彭亮來充當使者。彭亮聽著陽蒙口中的計劃,心中一片熱血沸騰,隻想找個地方發泄一番,但有因在陽蒙麵前,便硬生生的忍住了。使旁人乍一看見了,還以為彭亮對這個計劃不甚感興趣。
陽蒙愣愣的看著彭亮:“你,你怎麼連個表示都沒有啊?”
彭亮呆滯的說:“我很激動啊!”
陽蒙看了看彭亮呆滯的表情:“你,你這個樣子怎麼算是激動著的呢?你覺得這個計劃不好?”
“不是,將軍,不是這樣的,”彭亮手忙腳亂的解釋道,“將軍,亮真的很激動,隻是,隻是不知道這樣興奮著的情緒該怎樣表達。”
祁連敲門:“父親,薇兒問,什麼時候出發?她想跟去。”
陽蒙皺了皺眉:“誰讓你允許她去了的?你作為哥哥,怎麼也不幫忙攔著,還到我這裏來問我?”
“妹妹的脾氣,父親應該知道,豈是我能攔得住的?而且,這個提議便是妹妹提出來,其中的細節她雖不懂,但是就這樣把妹妹瞞在外麵,隻怕妹妹知道了,會傷心的。爹爹也不願妹妹傷心吧?”
陽蒙歎息著說:“彭亮,隻怕這次前往蒲翼敵軍,你要帶上采薇了。”
彭亮大驚:“將軍,這可萬萬使不得啊!先不說去敵營有多危險,就說這件事情關係到朝廷上眾位的反應,若是泄露出一星半點來,隻怕將軍府裏的每一個人,都有殺頭的危險。”
陽蒙搖了搖頭:“你說的,我豈會不知,隻是小女的脾性,隻怕彭亮你要比我知道的還要清楚,既然她想去,我便看看她到底有多大通天徹地的本事,撐起我陽家這支大旗!彭亮,我給你一個任務,你此去不僅要安全的帶著采薇回來,而且還要完成跟鉞垢合作的事情,彭亮,你完成的了嗎?”
隻見到彭亮的眼眸錚亮錚亮的:“回稟將軍,亮定不辱使命!”
“你還有什麼要求嗎?”
彭亮想了想:“我希望能多帶上一個人。”
“是誰?”
“劉曄。”
祁連看了看彭亮,在腦海裏仔細想了想:“是那個,那個自稱是醜的男子?”
彭亮點點頭。陽蒙問他:“你為什麼要點劉曄?據我所知,你與他並不是熟識的。”
“此人雖然不是大將的人選,但是有勇有謀,定會保得三小姐順利歸來。”
陽蒙擺擺手:“我不是要保得采薇安全,我是要保得你們都安全回來!這是軍令,軍令如山,你必須要執行!彭亮,你若是敢丟失了任何一個人,我都要關你三天緊閉。你聽懂沒有?”
彭亮熱血沸騰著:“謹遵法令!”
準備好前往敵營用的衣裳,燕幽又為采薇仔細包紮好了傷口,擔憂的看著采薇沒有多少血色的臉頰:“采薇,你當真要去敵營啊?你到底知不知道哪裏有多危險啊?”
采薇為自己穿上男式黑色短衫,瞧也未瞧燕幽氣急敗壞的臉色:“叫我姐姐。別失了身份!哪有妹妹敢這樣大聲的叫自己的名字的?”
燕幽氣鼓鼓的站在采薇的身後,不忍心的看著采薇扯動著傷口,依舊小心翼翼的幫采薇將衣服穿好,梳上一個發鬏,冠上成年男子才會戴的發冠。又開始絮絮叨叨的說:“你小心著點,有什麼事情就趕緊撤出來,別跟那幫人糾纏。你要記得,你不會武,還帶病帶傷的,小心駛得萬年船啊!還有,我就在房裏等著你,你記得早點回來,莫叫我惦記!”
“成啦,成啦!”采薇似笑非笑的從銅鏡裏瞧著燕幽,“你快成一個老太婆了!弄完沒?你要是再弄下去,隻怕天都亮了!”
燕幽剛想應道,可轉念一想,現在天還沒有黑,便不解的將采薇看著,轉眸沉思間,便知道了采薇是在打趣燕幽動作慢,燕幽嗔怪的看了眼采薇,心中一酸,卻險些掉下淚來。
采薇連忙好生安撫了燕幽一番,待到彭亮帶著醜敲開采薇的房門的時候,淚珠在燕幽臉蛋滑落之際被他二人瞧見,亮醜二人笑著將采薇瞧著,也沒說些什麼,就知趣的退了出去。
將馬山送給采薇的匕首塞到了腰間,磨好的斷腸草粉末揣在了懷裏,金針放在袖間,準備好了一切之後,從包裹裏掏出藥瓶倒出三顆藥丸,遞給彭亮跟醜一人一顆。
醜看著彭亮毫不猶豫的將藥丸吞下,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這一顆,疑惑的看著采薇,“這是幹什麼?咱們隻是去談判,還會中毒不成?”
采薇笑著吞咽了自己的藥丸:“他們不會下毒,可是我會。這顆藥丸是我舅父親手所作,雖然不能算是包解百毒,但是能暫時壓製劇毒毒性,一時半會兒是沒有辦法會發作的。到時候我別殺紅了眼,掏出劇毒斷腸草,那可是三步倒的毒藥,咱們沒殺著敵人,倒是把自己人給殺死了。”
醜笑著說:“倒是難為你想的這麼多了。”
彭亮依舊風流無比的扇著扇子:“小姐,你既然已經是男子裝扮了,便怎麼說都要有一個男子的名字。小姐可想好自己要叫什麼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