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的灑水車放著老舊的歌曲從她們身邊開過去。
在旁人眼裏,這一幕多像是好朋友的最後分別。幾個穿著同樣校服的青春少女,其中一個拉著另一個的衣服。
想像理所當然的對白應該是“你別走了,希望你留下來”。
可是
齊秦的老歌從灑水車低劣的喇叭裏傳出來,“沒有我的日子裏,你要更加珍惜自己,沒有我的歲月裏,你要更加保重你自己”。
曾經風行一時的歌曲,這個時候已經被路上漂亮光鮮的年輕人穿上了“落伍”這件外衣
隻能在這樣的場合,或者KTV裏有大人的時候,才會被聽見。
而沒有聽到的話,是那一句沒有在重複的
求求你了
而沒有看到的,是在一個路口之外,推著車停在斑馬線上的黑發少年。
他遠遠望過來的目光,溫柔而悲傷的籠罩在少女的身上。他扶在龍頭上的手捏緊了又鬆開。他定定的站在斑馬線上,紅綠燈交錯的換來換去。也沒有改變他的靜止。
被他從遙遠的地方望過來,被他從遙遠的地方喊過來一句漫長而溫柔的對白,“喂,一直看著你呢”。一直都在。
無限漫長時光裏的溫柔。
無限溫柔裏的漫長時光。
一直都在。
閉起眼睛的時候,會看見那些緩慢遊動的白光,拉動著模糊的光線,密密麻麻地縱橫在黑暗的視界裏。
掙開眼睛來,窗外是淩晨3點的道路
昏黃的燈光在黑暗裏照出一個缺口,一些水槽和垃圾筒在缺口裏顯影出輪廓。偶爾會有被風吹起來的白色塑料袋,從窗口飄過去。
兩三隻貓靜靜地站在牆上,抬起頭看向那個皎潔的月亮。
偶爾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一兩聲汽車的喇叭聲,在寒氣逼人的深夜裏,因為太過寂靜,已經聽不出刺耳的感覺,隻剩下那種悲傷的情緒,在空曠的街道上被持續放大著。
安逸抬起手擦掉眼角殘留的淚水。轉身麵向牆壁繼續閉上眼睛睡覺。已經是連續多少天做著這種悲傷的夢了?
有時候易遙從夢中哭著醒過來,還是停止不了悲傷的情緒,於是繼續哭,自己也不知道因為什麼而哭,但可以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被那種叫做悲傷的情緒籠罩著,像是上海夏天那層厚厚的漂浮在半空中的梅雨季節,把整個城市籠罩得發了黴。
哭的累了,又重新睡過去。
而最新的那個悲傷的夢裏,陌然死了。
安逸和陌然順著自行車的車流朝前麵緩緩的前進著。
早晨的時候上海的交通狀況就像是一鍋被煮爛了的粉條,三步一紅燈,五步一堵車,不 時有晨練的老頭老太太,踮著腳從他們身邊一溜小跑過去。
每一條馬路都像是一條癱死的蛇一樣,緩慢的蠕動著。
“喂,昨天我夢見你死了”,又是一個紅燈,安逸單腳撐著地,回過頭望向正在把圍巾拉高想要遮住更多臉的部分的陌然,“好像是你得了病還是什麼”。
陌然衝她揮揮手,一副“不要胡說”的表情。
安逸嗬嗬笑了笑,“沒事,我媽跟我說過的,夢都是反的,別怕。我夢裏麵......”。饒有興趣地回過頭望著陌然,也沒說話,反正就是一副看西洋把戲的樣子看著陌然臉,如同有人在他臉上搭了台子在唱戲一樣,到最後看的甚至笑起來。
陌然被她看的發窘,回過頭去看紅燈,低低地自言自語。
陌然也轉過去看紅燈,倒數的紅色秒字還剩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