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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農場相當大,好在俞成林他們熟門熟路,他們與獄警商量了,辦了相關手續,唐鳴與衛南均被準假兩個小時。他們在鎮裏的飯館裏一聚。

飯館是一家農舍改建的,後門有個樹林子,有一些特色。小飯館條件簡陋,狹窄的空間,一張圓桌鋪了層塑料薄膜,微風一吹,鼓脹起來,屋頂吊著電風扇,扇頁上蒙著厚厚的灰塵,嘎啦嘎啦無精打采地轉動,兩隻蒼蠅躥進來,嚶嚶嗡嗡的,讓人煩躁不安。淩風坐在豐子言的對麵,淩風的兩邊是俞成林和季吉,豐子言的兩邊是衛南和唐鳴。一個月不見,衛南和唐鳴的形象氣質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衛南一改往日風流倜儻侃侃而談的樣子,沉默寡言,唐鳴瘦了,萎縮了的形象,兩人剃了光頭,腦後一片青皮。

唐鳴從豐子言帶來的包裹裏摸索到香煙,迫不及待地拆了封,扔給衛南一支,自已掏出一支點上火,轉身跑到屋角,背著大家蹲在地上猛吸了幾口,陶醉地閉上眼睛,忽然他又意識到什麼,趕緊站起來重新回到座位上,尷尬萬分,他搓著手幹笑幾聲,聲音比禿鷲的唳叫還難聽。

衛南沒有抽煙,他垂頭喪氣地坐著,手指搓著那一支煙,搓得很碎很碎,煙絲一根一根落下來,落到他的衣服上。

豐子言環顧左右,突然悲從中來,她冷冷地吩咐衛南,讓他挪開一些,讓服務員加了一隻椅子,添了碗筷酒杯。

俞成林疑惑地問:“還有誰來?”

豐子言不吱聲,用餐巾紙狠狠地擦著桌子上的油汙,擦了一遍又一遍,俞成林還要開口說話,季吉扯了扯他的衣角,攔住了他。豐子言從包裏慢慢地捧出粉紅色的日記本,鄭重地放在她身邊的桌子上,緩緩地說:“在學校時,我們就是這麼聚餐的,那個時候她最喜歡坐在我和衛南中間。她喜歡看衛南大口大口地吃飯,比她自己吃還要香。”衛南一聽此言,臉色突變,變得煞白煞白的。他的手痙攣著捂住臉,淚水大顆大顆地從指縫裏淌出來。

林曉吉為程菲菲的酒杯裏也倒上紅酒,她的眼圈微紅,喃喃說:“菲菲,我們都聚齊了。”第一杯酒,他們全灑在地上,祭奠程菲菲。第二杯酒與兩個光頭男人喝,喝得他們淚光閃爍。季吉想起過去,強笑著說:“上大學那時候,唐鳴常常請我們吃飯,給我們打牙祭,為我們改善生活,這些我們都記著呢。”

她的話並沒有改變氛圍的凝重,反而觸動了幾個人的心思。淩風一直沒有說話,默默地斟酒,默默地喝,後來,簡直是往喉嚨裏倒了,那不像是往喉嚨裏倒酒,而是像往木桶裏倒水,嘩嘩的恣意的決絕的。等豐子言察覺,他已經醉眼迷離了,她示意季吉奪下淩風的酒杯,不讓他喝了,他爭執了幾次,就放棄了,站起身,搖搖晃晃走出去。不久,他們聽到後門外樹林子裏,傳來隱隱的一陣淒涼的哭泣聲,盡管淩風在壓抑在克製,仍然斷斷續續鑽進他們的耳膜。一桌子人沒有不動容的,卻沒人敢去撫慰他。豐子言麵色蒼白,她的內心絞痛沸騰,一隻手掐另一隻手,死死地掐,她呆呆地直著眼睛,雕塑一樣不能動蕩。

唐鳴不安地望著豐子言,囁嚅半天才問:“豆豆好嗎?”

“還好。”豐子言也不看他,簡潔地回答:“你放心,我會好好照料她。很快我要到市工會工作,她也到市裏上學,換個環境要好一些。”

唐鳴擠了半天,擠出一句話:“難為你了。”

豐子言不說話,隻是與他們輪流喝酒,她裂成了兩個人,一個在狂飲,一個在身後冷冷地望著他們。喝著喝著頭一暈,她伏到桌子上。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