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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廂裏的人紛紛起來,洗漱或者吃早餐。豐子言半臥在上鋪,合上日記本,閉起眼眸,心中無限傷感:菲菲真是糊塗啊,她肯定想不到秦政會成為她的掘墓人。

俞成林遞給她一盒早餐麵,告訴她還有一個多時辰就到站了,她匆匆扒完麵,再接著看日記,她沉浸在程菲菲的喜怒哀樂中。

2004年12月25日

聖誕節,下起了雪,天地一片白茫茫的,街頭巷尾到處是聖誕樹的彩燈閃爍,聖誕老人的紅衣紅帽。

回到冰冷的樓房,上下兩層空空蕩蕩,我給秦發了一個信息,半天他才回了兩個字:開會。天色全暗下來了,他們還在開會,沒完沒了的會。他快要調走了,正在公示階段,不方便到我這兒來,節日裏也該打個電話問候一聲吧。

子言倒是問候了一句,也是極簡單的,原本不想回複的,閑著也是閑著。

2005年2月28日

秦即將正式上任,我們充滿了離愁別恨,一想到將來我們會聚少離多,心情特別淒涼感傷。

今夜我們纏綿了許久,依偎著不想分離,我讓他發誓今生今世隻愛我一個,他照葫蘆畫瓢念了一遍,我嫌他聲音不夠響亮,態度不夠堅決,讓他重來,他突然不耐煩,皺起眉猛地把我搡開。見我的臉色變了,他又後悔,向我道歉求情,大聲發誓,隻差對著喇叭喊了。我趕緊捂住他的嘴,左鄰右舍雖然離得遠,深更半夜,這樣大的嗓音有些瘮人。

我貪婪地向他索取愛,因為我覺得不夠,遠遠不夠。我不知道,離開他的日子該怎麼過。

我一生最缺的是愛,偏偏老天要剝奪它,先是剝奪了我的母愛,再是父愛,然後是支撐我生命的愛情,我眼看著它會一點一點地滑落,卻無能為力,我特別的無助,特別的害怕。這樣的感覺無人能懂,子言不懂,秦也不懂。

2005年,程菲菲的日記明顯少了,記下來的大多是與秦政的幽會,以及幽會後的寂寞與痛苦的傾訴。豐子言跳過去,直接翻到最後幾頁。

2006年3月1日

今天是我三十五歲生日。三十五歲,對於女人來說,這是多麼可怕的年齡,越過三十五這個坎,女人就走下坡路了,無論是身材,麵容,皮膚,再好的化妝品也無法阻擋衰老的步伐。如果這個時候女人還在空中樓閣吊著,無論她有怎麼樣的成就,都是悲哀的。

我跟秦要婚姻,他堅決不同意離婚娶我,他說除了一紙婚姻,他什麼都可以給我,他許諾要把我調到市裏,要提我為副處級。可是這些我都不感興趣了。

爭執的時候,我氣急了就威脅他,如果他不離,我就把他入股金旺煤礦的事告發出去,其實這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我知道秦最愛麵子最重形象,否則他也不會死守著那粗陋不堪的老婆。

秦最恨人威脅他,他憤怒的樣子,也是我喜歡的,齜著嘴,牙齒白森森的,跟衛南是一個樣子的。我就是要惹他發怒,我就愛看他發怒。我折磨他的同時,也折磨我自己,痛並快樂著。

2006年4月3日

又臨清明,約了父親過兩天去上墳,去看看媽媽。媽媽死的時候我隻有五歲,有一點模糊的影子,偎在媽媽的懷裏是溫暖的。突然有一天我就失去了溫暖的懷抱,媽媽出車禍死了。

我在準備祭奠用品的時候,來了兩個不速之客,是秦的姐姐和老婆,兩個十分厲害的老女人,兩個人先是想說服我要我離開秦,說給我錢。我要錢有什麼用,我的錢夠用一輩子了。後來兩個人夾槍帶棒地罵我,秦的那個老巫婆還打了我。我從廚房裏拿出菜刀來,她們才灰溜溜地逃跑了。

我癱在地上放聲大哭,我不明白怎麼到了這樣的地步。曾經我是多麼驕傲的女人啊,這些粗魯醜陋的人何曾在我的眼裏?如今跟街頭潑婦一樣,與她們扭打在一起,受她們的辱罵與恥笑,我如何就低賤到了這種地步?!

2006年4月4日

秦在電話裏反複向我道歉,說晚上開完會就來。站在水龍頭下,熱氣騰騰地衝了很久很久,水縱橫交錯,從發際到腳趾的每一寸肌膚,一遍又一遍淌過,漸漸撫平了我的憤怒,我決定今天不再跟秦爭吵,我要善待我們的感情。

換上他為我買的睡袍,再泡好茶,我讓自己靜下來,等待他的到來。

窗外的月色

日記嘎然而止,豐子言推測,也許正在這時,秦政來了,他們在一起纏綿,勸慰,然後爭執。在驚慌與惱怒中秦政捂住程菲菲的嘴鼻,活活悶死了她。在清明節的前夜,她香消玉殞,到另一個世界去陪伴她親愛的母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