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布衣的張道峰躺在了用幹禾作墊子的床榻上,口鼻一呼一吸之間,將空氣中彌漫著的大片塵黴和陰冷卷入胸膛之中。
良久,這一道略顯瘦弱的身影於昏暗中起身,打開了老舊幹啞的木窗,讓中午時分濃烈的陽光肆意的潑灑在這個不大不小的磚土房裏麵。
倚著窗望過去,這是一連片延綿於青翠群山之間的渺小村莊,不少忙活了一個上午的農民正在匆匆趕回升著嫋嫋炊煙的院落之中。
“張家小子在嗎?”
門外,忽然響起來一記蒼老的呼喊聲。
“老先生,我在,才剛回來呢。”張道峰轉回身拉開了門,生鐵打成的合頁有一些發鏽了,也沒來得及抹上些油脂,生硬的摩擦間冒出了些微讓人厭煩的噪音,“有什麼事嗎?”
門外站著一位須發潔白,卻精神爍爍的長袍老書生,他望著麵前帶著笑容的少年,不由得在心底裏發出了一聲長歎。
少年本不是這裏的人,大概三年前,十二三歲的他孤身流落到這一方土地,身無分文,隻剩得蔽體的衣物,四鄰的村民雖然樸實,不少人更是心底善良,卻無多餘的錢財養多一口人。
沒有人收養這個孩子,可村民們也沒有讓他上無片瓦遮風,收拾了半山腰上一座廢棄的山神廟,填了一床棉花被,便讓他住了進去。
開頭的兩三日鄉裏鄉親照顧了他幾頓飯食,長袍老書生聽得他的事之後,便雇他到六裏外的一間學舍中做一名打掃衛生的小工,無甚錢財,但卻包了一日三餐的夥食。
這是長袍老書生最大的努力,畢竟學舍不是他開的,隻是教了幾十年的書能賣的這麼幾分薄麵。
那個孩子倒是不嫌路遠,不嫌辛苦,除去手腳麻利的工作之餘,還有著閑心多讀了幾本書,就靠著這幾本書過了童生試,證明了自己有著識讀秘修典籍的能力。
不過十四歲的童生,在平民百姓中也算是難得的天才,一百一十裏外‘碎玉城’專門跑來了人邀他進第一書院進修。
隻是兩年時間,他就凝結了秘種,成為了一名推開了通天之門的煉氣士。
再有六個月的時間,統禦十方山河的“玉清庭”每十年一次主辦的大考就要開始了,隻要在大考中取得靠前的名次,就能夠拜入各類真正適宜修行的洞天福地,若是走了大運,考到了前十萬名,則能夠被“玉清府”收錄,隻要完成畢業考,就能夠直接成為玉清庭的外門弟子,那可是真正的權貴級存在。
但尷尬的問題來了,拜入洞天福地後,每一年都需要付出很大一筆束脩,最為差勁的洞天福地的一年束脩都需要百兩以上的銀錢。
作為一名入門級的修士,張道峰要一下子弄到上百兩銀子的方法很多——都寫在了《玉清律》中。
慢慢搞錢也可以,但這會擠占修行用的時間,導致大考中的排名被專心修行的人員擠下來,乃至於落榜。
那麼問題來了,別人哪來的錢?當然有,可以賣身到大家族裏當仆役護衛,獲得一大筆貸款,不僅學費解決了,修行途中所需的耗費也暫時不需要多加考慮。
張道峰也可以賣身,不過要賣身,早在兩年前就可以賣了,不可能等到今天。
唯一不需要錢的就是“玉清府”,不僅不要錢,還反過來給人錢,給人獨立的山門。可在十方山河內的童生大約有幾十億,凝結秘種的人更是以千萬為數,他這樣的天才能算是百萬級的,比之能考上玉清府的學子有著十倍左右的差距,不可及,也不可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