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窩窩裏頭好不容易飛出來一隻小鳳凰,卻隻能夠浪費十年的時間在田土間啄一些穀米吃,待到十年過去,鳳凰那燦爛的羽翼間沾滿塵土,倒真是比不上一隻真真正正的走地雞,畢竟小公雞從沒有奢侈的仰望過天空,啃著糠蟲也會覺得美味。
“倒是沒有什麼事,就是大家夥托我問你一句,前兩年寒暑修期你回來的時候,總是會開兩個月的私塾教一下臨近幾個村的孩子,不知道……你這一次回來還開不開……”老書生狠了狠心,才將話語說出口。
這倒不是村裏人刻意的想打擾少年清修,更沒有妄想過自家孩子跟著他學習就也有可能凝結秘種,成為一名修士,主要的是大部分農村娃在學舍讀個八九十年書,卻連童生試都考不過,連近旁的一座小城裏的普通書院都上不了,之後的一輩子也就是在這幾十裏範圍的泥土中刨食,太讓人叫苦了,作為父母的他們已經品嚐過這種滋味,他們唯一的目標就是能夠讓孩子有一個機會進城裏麵,不求有多麼體麵,隻要不整日沾滿土腥味的活下去就好。
“教,怎麼不教,我教他們的《詩》有三百多首,現在才教了兩百多首,怎麼都要教完再說,和往些時分一樣,一個月的學費,就是一斤五花豬肉的現錢,一條一斤的肉幹也可以。”張道峰深深地呼吸了一口被陽光洗禮的暖熱空氣,回答道。
“這……不會耽誤你嗎……”
老書生其實有一些糾結,雖然很想要少年拉一手數以十記的孩子們,福澤鄉裏,可他還是有一點癡想,癡想著少年憑借著最後七個月的時間,努力掙紮向上,考上玉清府。
張道峰搖了搖頭,回答道:“束脩的事……我已經找到賺錢的工作,在晚上,和白天教書的時間是錯開的……”
“晚上?!”
老書生心中一震,上下打量了少年一眼,悲哀的發現了他終究走上那一條路。
也隻能走這麼一條路,挺好的,就算同樣是賣身,總歸比做其他男人的仆役侍衛好太多。
老書生隻待轉身之後,眼角間才顯露了一絲同情的淚水,於昔日之時,他也年少俊逸,雖然遠比不過少年,可還是得到一位凝結秘種的仙子垂憐,依偎著風花雪月,好不快活。
但歲月是一把殺豬刀,刀刀在他臉上砍出血口,不過二十多年過去,他就色衰愛弛,看著依然年輕的女人無情地將他踹開,他想要奮力自強,可幾十年的奢靡生活已經徹底的腐蝕了他的骨和血,成為了一個不學無術,事事不成的懦夫。
經過幾年渾渾噩噩的遊蕩,他回到了這一座生他養他的家鄉,當起了一名普通平凡的教書匠,四十多年於眨眼間一晃而過,他都忘卻了那一段時光,直到今時今日才重新浮現於腦海之中。
“不管怎麼說,張小子都已經凝結了秘種,容顏能夠一直長青不老,不會變得像我一樣……”
緩緩沿著山路走下,微微佝僂著的老人忽而抬頭望了望遠方。
以前的他一直以為會仇恨那個女人一輩子,但什麼時候隻剩下一道熟悉身影悄悄的躲在心底裏麵呢。
“難怪,我一輩子都是一個凡人,也隻能是凡人……”老書生嘲笑了自己一下,“該忘記的是要忘記了,都沒幾年好活,總不能將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帶進棺材裏麵去,睡的不安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