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麵又轉向江心,一青衫白發讀書人獨立船頭。他昨夜才夢見詩仙故友,今日看見滔滔江水,愈發想念他,悠悠歎道:“千秋萬歲名,寂寞身後事。”
姬丹托生成了杜甫,他身上那種為國蒼涼而無力的惦念越發深刻。雖然還是慘淡……不過這一次,終究沒有亡國。
亂雪琴說得不錯,萬萬次,魂魄不改。
“那些趙人士兵呢?”我又問。
“豐年盛世,九州燈火。”
“高漸離先生呢……”不覺間,我已經為高漸離加上敬語。
這次,是真心歎服。
“當年他在六國滅亡後,無法擺脫其中怨念,隻能被驅使前往刺秦。身殞後,吾主之靈在琴中隨始皇帝葬入帝陵。可惜此琴,史書無人記載,帝陵中也不見天日,無人能知。千年磨礪,已然消耗殆盡。《長平曲》、《易水歌》等名篇,亦為秦人所禁止,流傳至今日的,也隻有易水寒兩句。”
“不過這兩句中的魂力,足夠我勉強存續。”
末了,亂雪琴唏噓一句。“吾主太癡。奏樂的手,如何能殺人?”
我終於明白了,鑄魂師高漸離用自己的犧牲,換來摯友和趙人的來生安穩。
修明說過,鑄魂師不可為執念所惑。原來高漸離就是迷失在執念中,無法擺脫怨靈的折磨,最終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身死鹹陽秦宮。
說實話,這麼看來,之前無法與他通感,不能怪我。我這一生平平無奇,麵對最大的挫折就是大學選錯考古專業,在找工作的時候後悔了一天一夜。像他這樣偉大的選擇,我想不到,也做不出。
“鑄魂師,你和吾主一樣。”亂雪琴突然對我說。
“啊?我??”
我自認遠遠不及他高尚,當然也不敢擔這句讚揚。
“我不會看錯人,未來你會是比他更偉大的鑄魂師。”亂雪琴思索了一下,又補上一句,“不過,吾主還是我最敬重的鑄魂師。這一點,再過萬萬年也不會變。”
“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吧。現在,我先把你修好。”
我自己都看不到未來的方向,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鑄魂世界,它的殷切期望讓我想起老楊。
想起這裏的一切,長平幻境的白起,還有離恨天境的哀嚎。
偉不偉大的另說,做好眼前的事吧。
我凝神將最後一縷魂力注入其中,亂雪琴骨柱上的裂隙終於完全愈合。隨著冰冷觸感消失,隨之而來是觸手生溫的踏實感。
我成功了。
“謝謝你,吾主得以解脫。”亂雪琴對我說。
解脫……
我突然想起那個建議:隻要毀去亂雪琴,高漸離的魂器、幻境和器靈,就會一同消亡。消亡,自然就是最好的解脫。
亂雪琴卻說,這些殺戮和戰爭,都是高漸離自己的執念。
那麼,那個白起是誰。
“我還有一件事想問你。”
“說吧。”
“長平幻境裏的器靈白起,是誰?”
“什麼器靈?長平幻境裏沒有器靈。”
亂雪琴愕然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