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話,遠遠超過了我對中華語言的認知。雖然我是考古專業的,但是古語言這門學問因為內涵之深、維度之廣、時代變革之快,早早地獨立於考古學研究之外,自成一門學科。從中原雅音到《切韻》,《唐韻》到“平水”,除了這幾本文獻的名字,根本全部都是我的知識盲區。唯一學會的唐音,還是在好友林江的反複熏陶下,才勉強聽得懂一些詞句。
林江是廣東人,他說過,南遷的文明將最原始的發音帶到了粵地,成為活的文物。
想不到這些大學時期的玩笑話,今天真的派上了用場。
那個男聲還在滔滔不絕地念著: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
我記得,這句出自李太白的《將進酒》,按照鑄魂世界的規則,將進酒也是一件魂器。如果我猜的不錯,那些影子是過往鑄魂師殘留的魂器。
這裏沒有鬼神,隻有人的意念。
我是人,我不怕人。
我的情緒逐漸冷靜下來。
這些奇形怪狀的影子第一次和我見麵是在我被引入鑄魂世界的時候,假設我的判斷正確,引發他們異動的是林之南殘餘的魂力。那麼再次喚醒他們的,也是我的魂力。
“聽著……”
我後退幾步,站在周遭一圈影子冰冷目光的正中,深呼吸幾下,凝神將魂力彙聚在掌心。在沒有小兔燈指引的情況下,我高高舉起雙手,成為混沌中唯一的光源。
流星不能照亮,那麼就做太陽。
魂力源源不斷流瀉,影子果然被我吸引,他們因為拉長而變形的五官逐漸清晰,木然地望向我。
我壯壯膽子,繼續說道:“鑄魂世界就快要完了。我不知道你們是什麼,也不知道你們有什麼意圖。但是你們今天擋了我的路!如果我不能成功到達魂墟台,我們就一起毀滅!”
影子們的吟唱突然中斷。
它們麵麵相覷,呆滯的表情像是提線木偶對峙。
很顯然,我的話起了作用。
“告訴我,魂墟台在哪裏。不管你們是器靈還是鬼神,我會修複你們的殘軀。”
我邊說邊試著前行,向太極圖石刻移動而去。
影子們趨向我手中的魂力,自覺在前方讓開一條道路。
這次我發現,在魂力的映照下,青石板路變成了漢白玉石階。這副通向魂墟台的幻境,這才真正呈現出它原有的恢弘氣勢。
其實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我心裏想起魯迅先生的話,不覺自嘲道:
其實這裏本沒有路,唯一的路,隻能留給不要命的勇士來走。
“或許如此,大抵是我也不能把話說絕了的。”
我聽見前方傳來一個沙啞的回應,帶著些北京和江浙混雜的口音,頗為滑稽。那人很瘦,穿著長衫,個子不高,指間夾著支雪茄,短發一根一根地豎起來。
“您是……”我眼眶通紅。
那人轉過臉笑了,向我伸出手。
“我是豫才先生鎮守在魂墟台的塑像,因你的感召得以從混沌中脫身。如若不棄,我將護送你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