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蓁頭皮一麻,驀然抬頭,趙坤正好從她身旁經過,腳步如風,連個眼角都未給她。
穆蓁:......
這才剛回來,又得罪人了。
“可滿意?”趙坤一走,皇帝也忙完了,起身朝穆蓁走去。
穆蓁回過神來,搖了搖頭,實話實說,“雖有畫像,兒臣卻不了解其品行如何,要不......”穆蓁的本意是想讓皇帝緩上一陣,誰知話還沒說完,又被皇帝搶了過去,“你說的倒也是,雖是朕靠著平日的揣摩挑選出來的人,可誰又能保證,朕有沒有看錯眼,何不就趁此機會,讓太子替你辦一場招親,有沒有本事,品行如何,咱一塊瞧瞧再定奪。”
穆蓁愣住,“父皇,我才十六......”
“十六還小?親事訂下來,還得看婚期,等你成親,那也是明後年的事了。”皇帝心意已決,“就這麼說定了,今日你難得起個早,陪朕用回早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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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蓁從晨曦殿出來,時辰還早。
一時興起,遣了攆轎,帶著阿鎖漫步在甬道之間,看著初升的日頭照在朱色宮牆上,人歸了故裏,那陽光,也突然成她當年所熟悉的味道。
幾聲蟬鳴聲傳來,穆蓁順著聲音往裏走。
快走到長寧殿時,前麵拐彎又傳來了幾道說話聲。
走近了才見是幾個宮女和一位老嬤嬤,正在罰一位奴才。
宮裏這樣的小事,每日都有發生,在南陳時穆蓁也見得不少,但各人有各人的命,她從未去幹涉過。
幾人見到穆蓁,齊齊跪下行禮,“公主殿下。”
穆蓁若無其事地從旁邊的甬道經過。
走了一段,身後便是幾道巴掌聲,隨後便聽到了那奴才求饒,“各位姑姑,姐姐們,小的真沒有偷拿殿下的簪子,這是小的前兩日休沐,出宮贏來的......”
“笑話,那麼好贏,你也給我贏一個回來?”
穆蓁仰頭,看了一眼跟前蔚藍的天色。
腳步突地頓住。
腦子裏突地就浮現了自己在南陳最後那段遭遇。
初到南陳,也並非是所有人都對她有敵意,可到了最後,為何人人都來落井下石?
也是有原因在。
是因她落井下石,見死不救在先,比如說越嬪,自己明明知道她是被人誣陷,卻不願意出來為她作證,最後逼得她心裏喜歡的那位表哥當著蕭譽的麵,自盡而證清白。
還有那位最先進宮的徐答應。
明知道位份是她的痛處,她卻口無遮掩,時常在她麵前提起她進宮的時長。
是以,最後她到底是被誰毒死的,她都不敢確定。
因看不慣她的人實在太多。
上天既然能寬恕到讓她這樣的人重活一回,她也應該積一回德。
穆蓁轉身退了回去。
那嬤嬤和幾位宮女,她認識,是她長寧殿的人,地上的奴才卻不是。
幾位宮女和嬤嬤,見穆蓁折回,一臉得意地剜了一眼那奴才,正欲向穆蓁表功,穆蓁卻對地上的奴才道,“你起來。”
簪子是她的。
但早就拿去給了當鋪換成了銀票。
那奴才戰戰兢兢地起身,穆蓁從那嬤嬤手裏將簪子奪了過來,遞到他手裏,“簪子不是本宮的,你拿好。”
身旁的嬤嬤和宮女齊齊愣住。
那奴才也抬起一張巴掌印的臉。
穆蓁目光一沉,同那動手的嬤嬤道,“本宮雖處事任性囂張,但本宮是公主,你們又是何身份,有何的資格隨意刑則他人?”
那嬤嬤神色一慌,跪在了地上,“殿下,奴婢知罪。”
穆蓁懶得再理會,轉頭同那奴才道,“你走吧。”
說完便穿過月洞門,趁著時辰還早,想去後花園轉轉,誰知一過去,迎麵又碰到了趙坤。
穆蓁目露驚愕,“趙大人?”
趙坤拱手施禮,“殿下。”說完便要離去,穆蓁突地想起適才在父皇的禦書房,自己無意間的仿冒,情急之下伸手一抓,想要對其解釋自己並非故意。
誰知沒抓住他袖子,竟是一把攥在了趙坤的腰帶上。
趙坤臉色鐵青,半晌才從牙縫裏擠出一句,“殿下,請自重。”
穆蓁一愣。
上回她讓人為蕭譽寫了幾段情詩,正拉著一幫子人圍觀,趙坤突然出現,也是對她說了這麼一句,“殿下,請自重。”
臉色難看不亞於此時。
穆蓁忙地鬆開,打算賠個不是,“趙,趙大人......”
趙坤卻沒給她機會,調頭就走。
穆蓁不得已,隻得在其身後道了聲歉,“對不起啊。”
趙坤的腳步,瞬間走出了一陣風。
這一來,穆蓁也沒了興致再逛,徑直回了長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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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招親的主意一出,便是雷厲風行。
一個上午,王總管先是去禦書房送畫像,再到東宮請太子籌備招親。
這一番折騰,想不讓人知道都難。
夏季的日頭,最為耀眼。
投入清澈的溪流中,留下了斑駁的光影,隨風顫顫閃動。
午後阿鎖忙著張羅宮人拆涼亭裏的秋千,穆蓁則享受著重生得來的時光,坐在廊下,正投喂溪水裏的魚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