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渴盼眉目間
半年後。
白梅的孩子已經能夠坐的穩穩當當，胖胖的小臉圓乎乎，笑起來的時候眼睛一眯，就好像兩個標準的小括號。他是白梅的最愛，也是白慧珠的最愛。
“寶寶乖。給媽媽站起來，來，站哦……”白梅把孩子托在一隻手掌中，另一隻手護在孩子的腰間，在地上轉著圈。
孩子笑著，發出有“咿咿呀呀”沒有人聽懂的聲音，白梅同樣笑著，清脆的笑聲好像春季掛在門口的那串風鈴。
“得了，你娘們穩當一點算了，別鬧了。”白慧珠一臉慈祥的笑，“快走吧，梅，別太晚了出去擠不上車，會遲到的。”
“嗯。”白梅答應一聲把孩子放到嬰兒床上，“都怪你，這麼早醒來幹什麼，是要和媽媽一起去上班嗎？哦，寶寶真乖，知道媽媽今天要去上班了，就想跟媽媽一起去嘍。媽媽去的地方可好了，等你長大就跟媽媽一起去，——那麼多小白梅小哥哥，好可愛吆。現在，寶寶要和姥姥在家，寶寶要乖嘍。”羅哩羅嗦說完一大串，還意猶未盡地在孩子粉嫩的笑臉上響亮地吻了一下。
白慧珠看著白梅，隻得督促：“你快走吧，別廢話別肉麻了，一會兒擠不上公交車要遲到的。”
看著女兒對孩子戀戀不舍，她的心裏溢起滿滿的溫柔笑意，她明白孩子永遠是媽媽舍不得的心頭肉。無論孩子在哪兒，媽媽總會牽掛。如果可以，媽媽可能永遠都不會讓孩子離開身邊。
“好的，媽媽。”白梅直起身來，卻遲疑半天，那目光就好像被膠水黏住一樣留在孩子臉上，扯都扯不開，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總算勉強扯斷，“那我……走了，媽。”說著話，她又把目光落在媽媽臉上，給了媽媽一個燦爛明亮的笑容，接著拿起包，翩然出門。
於振榮站在辦公室門口不停地向遠處張望，臉上的期待那樣明顯，就好像用粗線條的筆畫上去一般，任何人都看的出來。他——在等白梅。
半年，——很久很久的時間了。雖然他也在有空的時候去看她和孩子，但畢竟不能天天都去，雖然他可以在閑暇的時候打電話給她，但這個電話不能時時都打，所以，他覺得和她的距離太遠了，遠到他無法觸及。
他希望她就在他的身邊，讓他看到，雖然不是時時刻刻，但他至少知道她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比如他在學校的時候，她也在學校。這讓他安心、踏實。
他心裏明白，這輩子，他和她也許就這樣了，所以他越發害怕她的遠離，時時害怕，因為他知道，她遠離了，他沒有理由去追隨去接近，——名不正言不順。
他時時期盼她趕快回到這所學校，她回了學校就好像她在他身邊一樣，隻有這樣才是他抵禦不安的唯一籌碼。
他等，急切，焦灼，他在門口轉來轉去，就好像熱鍋上的螞蟻。
“於主任，”孫老師從另一邊走過來，看到於振榮那明顯的不安感覺到奇怪，“你……怎麼了？”
於振榮心裏一驚，忙把望著樓梯入口的目光收回來：“沒什麼，……沒什麼呀。你……準備去上課了？”他看著她腋下夾的講義說。他不想讓她對他的事情有疑問，所以想把她的問話打住。
十六班的第一節課是孫老師的，他知道。
“是的。”孫老師麵無表情地回答一聲，然後把目光放到於振榮的臉上，“聽說學校要分來幾個本科畢業的大學生做教師，這樣……是不是會換掉一些現在的老師呢？”她也沒有在於振榮剛才的事情上做文章，她問的這個問題才是她擔心的，因為她學曆不高，就算她教學水平不錯，也還是擔心她就在被換掉的人裏麵。
於振榮麵上微微含笑：“你的消息倒是挺靈的，人還沒有來你就知道了。”作為領導，他當然不會不知道，而且按照規定，孫老師就在被辭去的人之中。同時他也感覺到悲哀，就算她教的不錯，也還是無法逃脫被命運擺布的厄運。隻是，在沒有完全決定之前，他什麼都不能說出來。
“看來這事是真的了？”孫老師有點緊張。雖然於振榮僅僅是那麼一句，但沒有說出來的話所包含的意思也是不言而喻的。“那我……我會不會也被學校辭掉呢？”
在北京這個城市，要求之嚴格不是一般的嚴格，就算本人真的水平不錯，達不到規定的條件還是要被辭掉。尤其是學校，自個兒不夠教師的資格卻站在講台上，就算你講的無比精彩，別人也會擔心你誤人子弟。
“到時候……請於主任幫忙多美言幾句。我在這兒教了好多年的書，我……真的很喜歡這兒，不想離開，不想離開這些孩子們。”說著話，她用期待的目光注視著於振榮。
“當然了，你是這兒的老教師，為學校做了很大貢獻，可以說德高望重了，我想學校會考慮的，你放心。”盡管心裏感歎，他也隻能這樣說。有時候謊話不是謊話，是善良的表現，他怎麼可以當麵說那些讓人不能接受的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