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天翻地又複
淩風台有些疲憊，坐在床上的那一刻，才知道渾身的筋骨酸軟，但環顧一下整間屋子，似乎又十分滿意。他的唇角，浮起難得的笑意，嗯——很好。
尤其是看到正麵牆上那副畫後，他的目光立刻變得熾熱，就好像盛夏的太陽，希望給予那幅畫溫暖的照耀。那是一副梅花圖案的畫，虯髯的枝幹，點點映雪的白梅，孤傲，不屈。望著畫，他的眼中慢慢洇上淚霧。旁邊是一首詠梅的詩：牆腳數枝梅，淩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唯有暗香來。字，也是蒼勁有力，和梅渾然一體。他用模糊的雙眼凝視很久，才把目光移開。
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讓他掛懷，他一直都無法放心。但初來咋到的他，有太多事情要辦，還顧不上那件事情。幸好，一整天的忙碌還算值得，因為所有的事情都很順利，這讓他的心總算安定。現在，那件很重要的事情重新浸滿了他的思維，仿佛一刻都不能忍受了，他飛快地走到桌子前，俯身拿起了桌子上的手機。
他知道，這隻手機可以減緩他的焦慮，所以，他飛快地按下了幾個數字，然後把手機貼緊耳朵，等著手機裏有他想知道的內容，手機裏有他熟悉的音樂響起，他麵部的肌肉慢慢放鬆，總算……可以知道一點了。
但，音樂戛然而止。
他嚇了一跳，以為是自己出了錯誤，然後又一次出現按下號碼，熟悉的音樂重新響起來的時候，他的緊張慢慢減輕了一點。他想他能夠知道答案的。
但，熟悉的音樂再次戛然而止，接著裏麵傳出了說話聲：“您好，您撥打的用戶忙，請稍候再撥……”
“誰的電話呀？”淩誌英把探尋的目光從莊慧祥臉上移到他手裏的手機上。
莊慧祥的眉頭皺了一下：“不知道，沒有見過這個號碼，不知道是誰打錯了。”說著話，把手機關了。他不想受到任何人的打擾，他也沒有絲毫心思去搭理這些事。
對於他，眼前的一切就足以讓他無法應對，他不想管其它的。
一時間，屋子裏又安靜下來。安靜的每個人都能夠聽到自己的心跳。似乎，每個人都又局促不安。隻有白梅懷裏的孩子蹦蹦跳跳，咿咿呀呀。所以，白梅借助孩子，把所有人掃視了一遍。
所有人都不好受，但所有人的不好受裏麵少了一點她的恐懼，她……始終是焦點，始終是最難過的那個，但白梅也是最幸福的那個，因為所有人的說法理由都是站在她的角度，都是為她著想，這也是她痛苦的根源。
“梅，我和你爸爸的意思……真的，梅……”淩誌英再次艱難地申訴，就好像麵對法庭上的法官給自己辯護一樣，“我們……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帶帶孩子。你是孩子的媽媽，孩子……永遠是你的，我隻想……幫你帶，真的，媽媽喜歡孩子，喜歡……”也隻有她知道自己的心思，如果莊嚴在的話，白梅不願意讓她帶她不會強求，可現在不行，兒子已經不在，如果她不能帶一帶孩子的話，說不定她會失去當奶奶的資格，現在她不完全是那樣想帶孩子，她是想帶永遠叫她奶奶的孩子，她知道……她也怕，一旦她不堅持，說不定孩子會不認她這個奶奶。
她知道是她兒子的錯，那張離婚協議書……白梅另外給自己尋找歸宿的時候，就是她失去當奶奶資格的時候，她心裏清楚的很，所以，她不得不堅持。
她的堅持誠懇，感人。
“梅，孩子接受教育的時候，媽媽就給你送回來，媽媽說話算數的。這……這也是我們之前說過的啊，媽媽沒有別的意思，是……不想說話不算數。你該知道……媽媽不是說話不算數的人……”
她一直強調之前說過的話。
莊慧祥暗暗搖頭。他幾次試圖阻止她都無法阻止的住。
“你說的沒錯，媽，我也知道你的意思，我也知道你的心，我理解，我知道你是為我好，為孩子好。可是，媽媽，你該知道，這個時候和那個時候不一樣了。那時，莊嚴有說過不要這個孩子嗎？他說過他會離開我嗎？現在，他走了，不要我們的呀。”兩道熱熱的淚緩緩從她的臉上流下，“那時和這時已經不一樣了，莊嚴不在了，所以我不能再讓孩子跟著你了。媽媽，我們不能讓你舒心但不能讓你費心了。我相信，如果莊嚴知道的話，他肯定不讓你帶的，因為他不要孩子。”
翻來覆去，翻來覆去，總是這幾句話，總是這個理。誰都對，又似乎誰都不對。
理，在哪兒？
這是誰造成的？
莊慧祥疼痛的心也已經不再是一顆完整的心，他的心已經成了一堆泥，一攤血。眼前的抱著孩子的人，是他的兒媳，她懷裏的孩子，是他的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