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進退兩難
走出白秋霞值班的醫辦室的門，白梅的手輕輕扣上房門的那一瞬間，就感覺到剛剛胸口擠壓的狂濤再一次蓬勃而發，那種說不出的難過幾乎要將她吞噬，湧往喉嚨的哽咽也一起衝擊喉嚨，令她幾乎不能呼吸。
她沒有回轉病房，而是快速地衝下樓梯，快速地跑出醫院的大門，然後停在一個小小批發部的山牆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縱橫交錯的淚水在臉上就好像開了河，因為哽咽，她的身體不停地起伏抖動。——難道，就是這樣的結果嗎？
她不能接受的不是媽媽的身體，而是……今後無法照顧好媽媽，因為她……隻有她一個人。
白秋霞說了，攙扶媽媽鍛煉的時候那樣困難和媽媽的體重無關，並不是媽媽的身體太重，現在的媽媽枯瘦嶙峋，——能夠有多重？不方便照顧媽媽不是因為媽媽身體的重量而是因為媽媽的身體僵硬，這樣的原因……該怎麼克服？她怎麼才能夠一個人就照顧的好媽媽呢？怎麼能夠一個人把所有的問題克服？現在還是開始倒也可以，於振榮那樣幫忙她還可以接受，隻是……難道在以後漫長的日子裏就總是讓於振榮和她一起照顧媽媽嗎？怎麼能夠？於振榮隻是她的一個普通朋友，就算他願意付出，她也不能長久地就這樣心安理得地讓他付出啊，因為她沒有那個資格，她也不能那樣做，就算他甘心情願也不能。白梅知道媽媽個性倔強，如果不是有想法，寧肯自己不會動永遠不去鍛煉也絕對不肯每天讓於振榮來幫她，媽媽是要她嫁給於振榮，這樣於振榮照顧她也算理所當然，白梅心裏清楚。可她知道她不能，她也是有個性的人，她有自尊，她有自己的原則，她已經結過婚而且有了孩子，而他自始至終都是一個人，她怎麼可以嫁給他？絕不！她不會連累他。
每次於振榮到來的時候都像第一次那樣，沒有一絲一毫嫌煩的表情，更沒有一絲一毫怠慢的跡象，他是始終如一的，可是這樣長久下去怎麼可以？白梅知道於振榮的心思，也知道再多久他都可以，可她怎麼能夠讓他就這樣幫助下去呢？她怎麼可以為了讓他出力而嫁給他？
於振榮是好人，應該有更好的幸福，而不是她拖上一個孩子再拖上一個癱瘓的媽媽去連累他，她不能自私。她相信她也愛他，但既然是愛就要為對方考慮而不是連累。
愛，應該是高尚的，坦坦蕩蕩的，光明磊落的，一旦有了私，有了目的，有了利用，那愛情就不純粹了，不完美了，這樣的愛情在今後漫長的歲月裏也會變質，她不要。
她要的是莊嚴，那個……負心的人，就算他不要她了，她還是要的。她知道隻有和他在一起，一切的一切才都是完美的。
可是，莊嚴在哪兒？
曾經她也有過那樣的念頭，就是不再理他，今生今世不再見他，可過了那一會兒她又是想他，於是自己就否定了那個賭氣的想法。她……還是要等他的，還是希望和他在一起的。此時，她比任何一個時候都想他。她想，隻要他出現在她的麵前，她不管他說過什麼做過什麼她都能夠原諒，都能夠忘卻，隻要他和她在一起就可以，他們一起照顧孩子，照顧媽媽，這是他的責任，也是他的義務，他理所當然應該承擔，白梅沒有那份虧欠的心理，沒有那份感覺到對不起他的心理，她用他是理所當然的，就因為他是她的丈夫，是她的男人。
可是，莊嚴在哪兒？
她知道，如果他在的話，那晚那個和她沒有絲毫相幹的人的死亡她是不會去看的，那樣赤裸裸、猙獰可怖的場麵她不去看，她會把頭埋在他的懷裏去躲避，還有那灘讓人觸目驚心的血也不用她去處理，她還是把頭埋在他的懷裏讓他給她遮擋的，那樣她就沒有恐怖沒有之後久久的心理陰影。——可是，一切她都經曆了，就因為他不在。
她多麼盼望他趕快來到她的身邊啊。
許久，白梅的情緒才逐漸穩定，於是她急急忙忙跑回醫院，因為媽媽還在病房。她是趁媽媽睡著的時間出來的，白秋霞在值夜班，她才跑出去問她媽媽的情況。她不能在外邊逗留太久。
天空的星星那樣明亮，一顆一顆那樣異常的清晰，就好像是另外鑲嵌的一樣，那輪月亮也是圓的，很圓很大，此時也是孤單地懸掛在天上，看上去冷冷清清，讓人歎息。不是嗎？都說月亮圓人也可以團圓，但太多人在月圓之夜是無法團圓的。
白梅沒有去看天空，她不知道星星多美，也沒有去看月亮是不是圓，那和她沒關係。這一切在她匆匆忙忙的蹦跑中被擱置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