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戈就是典型的書香子弟外貌,戴一副輕薄眼鏡,衣著從來大方得體,長相不能說多俊多完美,但溫潤儒雅的氣質總讓人感到舒適。
可偏偏喻涵對這種文化人有恐懼心理。
大概是上學時期被班主任留下的陰影。
社交大戶喻涵突然慌張了,心在裙邊偷擦了下才和他握上,慫慫一笑報出自己字:“喻涵。”
秦戈笑容坦然,侃侃而談。
喻涵假笑撓頭,張弛無度。
沈暮還是頭見她有如此溫厚的時候,覺得有趣,抿唇暗自偷笑。
今晚莊阿姨做了整整一桌的菜。
其實人也不算多,統共八個。
晚餐中大家有說有笑,都在驚歎江辰遇這位黃金單身漢居然玩閃婚,得有多少花季少女痛心疾首。
江辰遇倒是不搭腔,隻淡淡笑著,給沈暮夾菜,盛了湯又溫聲叮囑小嬌妻小心燙。
甚至沈暮吃不完的半碗飯他都毫不介意地接過來,自己的空碗和她換。
江辰遇自然地握了下她搭在桌邊的。
“飲料少喝些,晚上你要睡不著。”
沈暮便將倒著飲料的玻璃杯移到他那邊,乖順點點頭:“知道了。”
這對江辰遇而言不過瑣碎小事。
但在他們眼裏,完全是旁若無人地秀恩愛。
一桌人開始打趣叫囂,喧嚷著今晚的狗糧太噎人了,並狠狠痛斥了一頓他血虐單身狗的無恥行為。
男人多的局難免勸酒,勸的自然是主角。
但江辰遇幫沈暮避開,自己三言兩句糊弄過去,也隻少許喝了幾杯。
酒過三巡,有朋友喝多嚷道:“你倆昨兒可又上熱搜了啊,我瞧著也瞞不住多久,網絡那群人眼可尖,這婚期啊,還是早定!”
沈暮剛要疑惑。
陸徹嚼著花生米先問:“啥熱搜?”
“前幾天不是有個新世紀周刊的采訪視頻,網友鬼著呢,都在猜辰遇喜歡的姑娘是老太太壽宴那回的女伴。”
沈暮聽罷慢慢反應過來,鬆了口氣。
反正奶奶早知道他們的關係了,隻要不是領證被爆,就什麼都好說。
飯局結束後莊阿姨清掉了桌麵。
但酒局還在繼續。
這時候總要玩點有趣的場子烘得更熱。
於是陸徹將特意帶來的滿懷獨家珍藏的謂精品桌遊獻了出來。
他滔滔不絕地介紹起來,最後在力薦賭命錦標賽和恐怖劇本殺遊戲時,被秦戈動禁了麥。
秦戈的嫌棄溢出眼球。
“你這還不如真心話大冒險。”
陸徹酒上頭脹紅著臉,振振有詞:“這可是你說的,讓我準備點接地氣的節目啊!”
秦戈掃了眼一桌他當寶的粗.暴桌遊,為人師表的教育語氣:“我讓你接地氣,沒讓你接地府,活躍活躍氣氛,給二位新人賀賀喜。”
陸徹抱著他的賭命錦標賽在一旁委屈。
引得滿桌人哄笑不止。
這場私下的小聚持續到23點,各位都懂分寸地前後腳離開,要給這對新婚小夫妻甜蜜的空間。
已是深夜,得知喻涵是打車來的,秦戈甚有風度地說捎她家。
喻涵正在和沈暮說喻白搬回公司住的事。
聞言她一個激靈,忙不迭婉拒。
但最後實在盛情難卻。
今晚她注要曆這個劫。
走前喻涵神秘兮兮地拉住沈暮,分享好物般塞了個東西到她心。
喻涵說,這片可得好好看好好學。
又耳語了銷魂二字。
沈暮看著裏的u盤,一臉茫然。
臨睡前,沈暮又哭了一。
因為檢查行李的時候,她遏製不住湧上心頭的離別情緒。
江辰遇送最後一位醉話連篇的友人上車,到臥室時,便看見這姑娘蹲在行李箱旁,腦袋埋在雙膝間抽搭。
大步過去,將人拉到懷裏安撫。
被他真實的體溫包裹,沈暮緩減了些。
理性告訴她,分別前夕不能讓他擔心。
沈暮努力止淚,哭腔含糊地說:“沒事……我就是,困了。”
胡扯。
江辰遇怎麼可能信。
他完全能預想到,她獨自在法國會是什麼模樣,一是像隻憂鬱的小貓,蹲在夕陽西下的岸邊,拉長的背影孤寂又惆悵。
“遲兩天走。”
江辰遇吻了吻她發。
沈暮也想,但她不能放鴿子。
忍著哽咽糯聲:“已經跟教授約好了。”
夜色彌漫的窗邊,江辰遇深擁住她,沉默片刻後問:“下午1點的航班麼。”
沈暮悶在他心口,鼻音很重地溢出聲“嗯”。
江辰遇低下頭看她。
沈暮垂著濕漉漉的睫毛,眼角和鼻尖都通紅。
她很明顯壓抑著哭音,江辰遇心疼低歎,掌心輕握她臉頰,拇指拭去她淚痕。
“明天上午我去趟公司,在家等我。”
盈滿溫柔的語氣。
聽完沈暮有一點懵。
想說工作重要,不用親自送她到機場。
但身體特別誠實地沒出聲,想和他多待一會兒。
這個夜晚,入睡時。
沈暮抱他腰很緊,比以往都要緊。
好像稍微鬆開丁點,他就要消失不見一樣。
人都是貪心不足的。
以潛意識裏對彼此都會有更多的渴求。
///
次日。
江辰遇一早便去了公司。
沈暮昨晚其實沒怎麼睡好,半夢半醒間突然想到今天要走了,就猛地醒來好多次。
他出門後,沈暮就沒再躺著。
她開始留意家裏的每一處細節。
浴室的洗台上有他們的同款電動牙刷。
置物架的木盒裏是一顆顆亮閃閃的精油球。
衣帽間她的裙子和他的西裝並排掛著。
靜置桌櫃的兩隻彩色玻璃水杯是她特意挑的。
……
都不自知地,她徹底融入了他的生活。
書房的畫架上有副剛完成的素描,是他在書桌前斂眸辦公的情景。
沈暮將畫取下來卷好,小心放到行李箱裏。
下午1點的航班,時間寬裕,但沈暮一向不喜歡緊趕慢趕的。
家裏有司機隨時接送她。
以11點不到沈暮就準備前往機場。
走前沈暮坐在床邊看了會兒他們的結婚證,最後望了眼空曠的臥室,輕輕“砰”響,將門帶上。
屋外分明是晴空萬裏,霞光萬道的好天氣。
可沈暮怎麼瞧都跟陰天沒兩樣。
她毫無裝扮的心情,素著一張臉就出發了。
中途司機問她,要不要先同江總說一聲。
沈暮想想說不用了,他應該在忙。
司機隻是聽命行事的,就沒多講,不過他遲疑之下還是給方碩發了消息。
南城機場。
沈暮沒讓司機幫忙托運行李,下車後就自己拉著行李箱往機場大廳的方向走。
她穿著一套玫瑰粉無袖連衣長裙。
寬肩帶法式方領,裙擺是輕羽毛的設計,脖頸曲線和鎖骨都特別漂亮。
白淨的素顏並沒有拉分,反而襯得她真的宛如春日裏一朵溫柔甜美的戴安娜。
金光渲染過薄薄的雲層,照耀而下。
沈暮披散的長發和睫毛都鍍上了盈盈亮光。
她不由自主略眯起眼,加快了進大廳的腳步。
不遠處似乎有人影晃動,沈暮隱約感覺有不少人開始朝她的方向奔跑。
狐疑著停頓兩秒。
沈暮隻當是自己的錯覺。
但快發生的情況向她證明了不是。
“沈小姐——”
伴隨一聲高喚,有撥人群挑明目標朝她衝來。
沈暮懵住一會兒,等過神時,她已經被各大大小小娛樂八卦行的記者團團圍住。
他們似乎是提前掌握了她的航班信息。
特意在機場大廳外蹲點大新聞。
無數隻話筒和錄音筆懟到沈暮眼前。
幾架攝像機鏡頭直直對準了她,也有相機哢嚓不斷的快門聲,閃光燈刺得她睜不開眼。
“沈小姐,我是南魚娛樂報的記者……”
“江總前幾日采訪中指的女孩子是您嗎?”
事情發生也就一兩分鍾。
麵臨突如其來的追問,沈暮驚愕在原地。
木訥半晌,她深吸口氣,勉強一笑:“不好意思,我趕飛機。”
但記者們直接忽略了她的訴求。
“請問您和江總的戀情緋聞是否屬實?”
“此前您就陪同江總出席過壽宴,江盛後來收購宋氏與您有關嗎?”
……
這般過度關注的場景於沈暮的心理而言,是可怕的煉獄,內心的恐懼和焦慮頓時蔓延叢生。
沈暮愣愣地不說話,慌亂間心悸強烈,心跳直線飆升。
“沈小姐,您和江總目前是戀愛的狀態嗎?”
“是江總追求,還是您主動的呢?”
“沈小姐能否正麵回答問題?”
……
孤立無援觸發了她極端的焦慮障礙。
陽光變得眩目,沈暮手心出了汗,她愈發心慌胸悶,呼吸不暢。
怎麼辦?
如果他在就好了……
這一刻,沈暮無比想念那個人。
她想飛奔他溫暖的懷抱,躲在他身前,被他有力的臂彎護著什麼都不去想。
可是他不在。
耳邊嗡嗡的連串提問持續。
沈暮大腦一片混亂,單薄的肩背想要佝僂下去。
麻木的指忽然被攥進一隻暖熱的掌心。
沈暮一秒的怔愣都來不及,抬眼間就被人牢牢牽住,快步撥開人群帶離。
他在前麵健步如飛。
她在身後小碎步跟跑。
漸漸地,高躍的那輪紅日在眼前重新清晰。
沈暮看到他輪廓完美的側顏,烏黑的短發迎風揚動,可能是趕得有些急,他還戴著那副金絲框眼鏡,等不及穿西裝外套,一件白襯衫略微淩亂。
空氣中拂來他身上獨特的雪鬆木質調淡香。
她的世界突然安靜。
玫瑰粉的裙擺揚起,光亮之下她臉蛋清白純淨,被吹起的發絲在半空劃落過優美的弧度。
你知道在絕望的深淵,等到相見卻明知見不到的人的幸福感嗎?
欣喜若狂。
……
那群記者此刻尚還留在原處發愣。
“……剛剛那是江總嗎?”
“是,是江總!”
“快快,跟上去!”
方碩的聲音及時阻止他們:“各位稍等——”
記者們循聲齊齊頭。
隻見方碩一身正裝,露著體麵的職業笑容。
“各位媒體朋友,我是江總的特助,我姓方,今天是江總的私人行程,不方便對外公開,各位有問題不妨與我移步會客廳,我代為答。”
這群人對沈暮肆無忌憚,但麵對江辰遇到底還是不敢的,他的助理已將意思表達得如此清晰,追過去也過分不識好歹。
沒人敢和江盛對剛。
故而他們隻能作罷,紛紛應下。
方碩交代未走的司機將沈暮遺落的行李送過去後,便開始和這群饑渴的記者周旋。
……
寬闊的機場大廳。
白色瓷磚帶來陰涼舒適。
江辰遇將她拉到無人經過的一處,方停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