撂完這些話,她便款款朝太子那邊去了。我癱坐在地上,顧不得草地上露寒濕冷。這就是曾經叫我一聲姐姐的那個長孫二小姐?是那個為了和情郎私奔,把我綁上花轎的若蘭?當日代她出嫁,我甚至真心希望她這一走,能和李燦尋找到他們的幸福,我替她嫁給誰又如何,暴虐將軍也罷,屠戶樵夫也好,最終的結局都一樣。可是若蘭,你怎能如此對我?
“姑娘,你怎麼坐在這裏?”一聲嬌呼,接著,一雙纖弱的手要將我扶起。
我雙眼已被淚水模糊,眼前迷蒙一片,看不清來的是誰。
“你是那日我們救下的姑娘?”扶住我的小人兒很是開心朝遠處來的人喊,“濟哥哥,你看這是誰?”
是李安濟和上官昭月?
我取出帕子,將淚水擦拭幹淨,規規矩矩地向李安濟行了個禮。
“若蘭見過公子和姑娘。當日承兩位相救,小女子不甚感激……”
“姑娘不必多禮。”李安濟莞爾一笑,“在下不曾想,在此竟偶遇姑娘。”
“恕在下冒昧,不知姑娘是哪位大人府中小姐?”
這,想必是他倆來得晚,沒看到剛才那一出鬧劇,不然豈會不知我是誰。
“我……”我不想在此情此景下說出我的身份,真是諷刺。可是已掩飾不了。
“娘子,原來你在這裏。”公孫毅在最不適合的時間出現了。
“公孫毅見過濟王。”他看到一旁站立的人,便拱手行禮。
濟王?我直愣愣地盯著這個見過三次麵的溫文爾雅的男子。他是那個名動天下,廣德好施的濟王?都說濟王最重教育,他大力推行私學,又讓官學向資優的平民開放,一時間晉國的教育普及在各國中是做得最好的。是了,第一次見到他便是在書院。
於是,我帶著由衷的敬佩再次向他行了大禮,“小女子眼拙,竟不識濟王,望濟王殿下贖罪。”
“將軍夫人不必多禮。請起。”
“毅哥哥,原來這位姐姐是你夫人啊……真是的,你成親後,都沒帶夫人四處走動,害我都不認識呢。”昭月纏住公孫毅的胳膊,晃啊晃。
“你這小丫頭,眼裏除了吃的,還能看到別的?”
“毅哥哥怎麼這麼說我!”昭月把小臉鼓得像小包子一樣,“昭月除了吃,還喜歡美女!不過,毅哥哥你真大意,居然讓夫人一人外出也不讓下人跟著,上次要不是濟哥哥相救,美女姐姐就被壞人抓去了。”
公孫毅聞言立刻用目光詢問起我來。
我瞥過臉,不睬他。
“三弟,怎麼和公孫將軍在此議事,也不過去和為兄的坐坐。”大概是下人向太子稟報濟王到了,太子便尋了過來。
“太子殿下,愚弟正巧偶遇將軍和將軍夫人,便在此小聊幾句。”
“三弟,叫我二哥即可,你我兄弟不用那般虛禮。”
“是,二哥。”
“哈哈,三弟你來得晚,方才公孫夫人與慕容姑娘獻藝,真正精彩絕倫,你都錯過了。”
“哦?那小弟真是深感遺憾。”
“我已做主將慕容姑娘許給將軍做側夫人,正是大家高興之時,大家一起過去喝一杯,慶祝慶祝。”我敢打賭這個太子是故意讓我難堪的,這番話分明故意來說給我聽。堂堂太子殿下,為何會與我這弱女子過不去呢?我不明白。
不過,我告訴自己,這一切都與我方芝蘭毫不相幹。
“濟王,請務必賞臉喝一杯吧。小桃,先送夫人回去。”公孫毅冷漠地喚了小桃過來攙我。
我抬眼望向公孫毅:你我從此便兩清了。朝兩位王爺和昭月行了禮,我帶著小桃平靜地退下了。
月過中天,李安濟回到濟王府。
“盈月,你去查一下公孫毅的夫人什麼來曆。”若不是今晚那個叫小桃的丫環出現,他怕是不會把她和在麒麟書院見到的那個小公子聯係起來。
上次見到她,便覺她十分清豔脫俗,即使未施粉黛,卻已顯傾國之姿,今晚盛裝之下,更是美豔得不可方物。自己的姬妾裏不乏嫵媚妖嬈的,但無人可及她美豔矜貴的氣質。
本來怦然心動的一顆心,在聽到她是公孫毅夫人那一刻,疼痛了一下。這是第一個,他想要的女人。也是第一次,他對皇位以外的事物感興趣。
公孫毅送慕容雪回了府,本想去找芝蘭解釋,卻見她房中已無燭火,怕是已經睡了。他緊緊握起拳,發誓僅此一次,任人擺布。想起那張明豔動人的臉上平靜無瀾的眼神,他們之間似乎有什麼正在消逝。
久違的心痛感覺再次襲來。我不會讓你再受到傷害。他暗自下了決心,便轉身奔出府外,策馬朝公孫況的府邸去了。他不在的這半年,有太多事情需要了解。
其實我回來後並沒有睡,而是去找了小白。我想,在這個時空裏,他或許是唯一可以幫我的人。
“小白……”我輕輕推開門,他正坐在窗欞上,對著一輪清月喝酒。
唉,看來小白心情也很不好。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我為自己倒滿一杯,敬他。
他輕晃著手中酒杯,“對影成三人。我怎麼不知你這般好文采。”
“你即使是妖,不知道人間的事還多著去了。”我撚起一塊桂花糕,嗯,好吃。
“這麼晚來找我,是來對詩不成?”
“不是。我是來問你,願不願離開將軍府?我撿到你的時候以為隻是隻普通的小貓,但是,你這麼神通廣大,一定有自己的事要做,關在這裏,豈不是浪費了。”
他蹙眉道,“我想去哪裏,誰又能阻攔?是你覺得我在府上白吃白喝?”
“當然不是!”小白,你非要逼著我坦白,“好吧,其實是我想離開。可是我恐怕一踏出門就被人砍死了,要是你願意,我們可以一起走。”
“哼,說得好聽,原來是想叫我當保鏢。”小白不屑理我。
“小白,我們是朋友啊……你不忍心看我出門被人砍死吧……”
“朋友就該說實話。”他的雙眸立刻冷了下來。
“好。我告訴你。”我的身份對他隱瞞毫無意義。“我根本不是什麼長孫若蘭,我隻是她的丫環。她不願嫁給公孫毅,設計灌倒我代她嫁了。真正的長孫若蘭成了太子側妃,我怕我早晚要死在她手上。”
“你若不出府,她便難加害於你。何必急著出去送死?”
“太子今日把慕容雪賜給公孫毅當側夫人。我不想喝她這杯姐妹茶。”你非要我麵對自己心理的陰暗麵。
小白訕笑,“原來是為了公孫毅爭風吃醋呢。”
“我沒有!我本來就不該嫁給他,幹嘛還要和別的女人分一個男人耗費青春?”我本不該對公孫毅抱有期望,卻還是傻傻的以為他會拒絕太子的要求。要留在這裏每天麵對他和慕容雪恩恩愛愛,我可做不到。
“小白,我隻求你護我一段時間的安全,等我找到安置的地方,你盡可以去做你的事情。”我看得出,他最近也是心事重重。
“你可有父母家人?我可以送你回去。”
我望著西移的明月,搖了搖頭,“我家住得太遠,你送不了我。我自己另想辦法。”
公孫況府上,公孫況正老大不爽地被自己胞弟吵醒。
“公孫毅,你最好有急事!”不然你就死定了。起床氣向來很大的公孫大公子咬牙切齒道。
“前幾日若蘭半道又差點被人劫了?”
“前幾日?沒有吧。倒是十多天前,她和小桃從麒麟書院回來,半路被人劫了。後來不知何方高手出現救了她們。”
“為何不傳信給我?”該死,居然被人劫了兩次,到底是什麼人?
“我不是看到你對她不在意麼。”公孫況小聲嘀咕著,看到胞弟一副要捏死他的模樣,又喃喃說到,“我找人查過,死的那兩個人不是一般的地痞潑皮,身份無從找到。離奇的是,他們兩個是一擊斃命,胸口像是被什麼野獸抓爛了。”
野獸?公孫毅想到了白睛虎。“是白睛虎幹的。若蘭是他的主人,一旦有危險,他就會出現。”
白睛虎?公孫況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弟妹平時抱的那隻小白貓就是神獸。
“那前幾日那次遇劫又是怎麼回事?我沒聽弟妹說起。”
“我也是方才聽昭月說才知曉。正是我從關外回來那日的事。是濟王和昭月路過救了她。”
兄弟兩人一時找不到頭緒,究竟什麼人盯上了若蘭,而且不急著害命,隻想掠人。
“算了,一時半會也想不出來。你先回去,我還要睡覺。”公孫況打了好大一個哈欠。
“還有一事。今晚太子故意要把慕容雪賜給我做側夫人。當著眾人的麵我不好駁他麵子,便沒有推辭。明天早朝,你找個事由幫我把這事給推了。”想到若蘭因為這事而難過,他想馬上回去向她解釋清楚。
本以為自己對她無意,可是剛回到朔風府,眼前便時常看到雪地裏那抹豔紅的身影。她的一笑一顰,別扭倔強都曆曆在目,就連她做的飯菜的味道,他都能回味很久。
他明白自己開始變得牽掛她,這種牽掛在夜裏尤其強烈。他告訴自己要克製對她的念想,她是長孫美蘭的妹妹,她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得不嫁。她並不是真心嫁了自己。
可是,當自己麵對慕容雪做戲,她的難過和憤怒,卻都清清楚楚看在眼裏。是不是自己在她心裏也存有一點位置?今晚太子設下的局,卻真真見她傷了心。明天,一定要和若蘭解釋清楚。
而第二天早上,留給他的隻有一紙休書!
休書:我長孫若蘭,因夫君公孫毅違背公孫家訓意欲納妾,對此悖祖忘德之人,我不再留戀,特此休夫。
好個不再留戀,特此休夫!什麼亂七八糟的,公孫況看到是哭笑不得,看來今天早朝上信口開河說父母為了公孫毅納妾一事罰他在思過堂跪三日,這下要一語成畿了。
公孫毅狠狠揉碎手中的“休書”,長孫若蘭,我何時說過納妾!你為何對我一點信任都沒有?
他陰狠地盯著跪在地上的小桃:“說,你家小姐去哪了?”
小桃戰栗著,“將軍,奴婢確實不知啊。”昨天夜裏,芝蘭姐把她叫醒,說真正的二小姐現在成了太子側妃,要殺她,她要逃命去了。還勸自己留在將軍府比較安全,說著還把那二十口箱子嫁妝寫了契送給她。
小桃用膝蓋想都知道,芝蘭姐分明是不願看到將軍納妾才跑掉的,不然兩人一起躲在府裏更安全。芝蘭姐去了哪,她確實不知道,她隻說她要回家了。可這要怎麼告訴將軍這個家指的不是長孫家呢。
“她和誰一起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