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妹子(1 / 1)

那屋內人聽得院門響動,也迎了出來,見哥哥李壯進得院門,方要開聲,又見著邊上一個書生模樣男子,頓時一愣,瞬間臉頰緋紅,嘴張了開來,卻未發出聲來,這腳也別扭,不知是該退回屋內還是迎上前來,這身形略微扭著,卻更見婀娜。趙權看那女子,生著一雙天足,腳穿一雙布鞋,身著粗布衣衫,雖是粗陋,卻是漿洗得幹淨挺括,一頭烏黑秀發,臉頰有些清瘦,膚色微黑,卻是紅潤,一雙柳葉彎眉,下麵雙目猶如一泓秋水,因見著哥哥身後之人,此時把目光避開了,低著頭,垂了長長的睫毛,不停輕顫,此時那張開的小嘴也合起來,幾隻扁貝輕咬著上唇,手捏著衣襟,不停揉搓。

李壯似是未覺,大聲道:“妹子,這是縣裏老爺身邊師爺,也是我昨日與你說的代他父母送信與他的書生,昨日我就是與他吃酒,我倆投緣,已結拜為兄弟,此後,他便是你二哥。”那姑娘聽李壯如此說,抬起頭來,隻是仍然滿麵緋紅。趙權想她女兒家心性,臉嫩,趕緊走上前一步,立在李壯身旁,對那女子道:“昨日我遇著大哥,頓覺有如家人,攀附大哥結拜,方知哥哥還有一個妹子,我少時漂泊,今已十數載,孑然一身,心內孤苦,便央著大哥來認認家門,不想驚著了妹妹你,還望恕罪。”

那女子原與自己哥哥李壯也多年未見,前日方得再會,到底骨肉親情,血脈相連,自是親近。可這今日趙權來訪,見是個官身模樣人,自己本是農家弱女,不覺亂了方寸。此時聽得趙權如此說來,不覺仔細打量,細看之下,心中砰砰亂跳,有如小鹿亂撞。

這邊這女子正不知如何應答,李壯卻柔聲粗氣道:“妹子,還不快迎你二哥進屋。”這女子此時方如夢初醒,連連應道:“二哥快請屋內坐。”見李壯與趙權進得屋內,自去邊上廚房燒水。

趙權入得屋內,隻見一隻方桌,幾條長凳,別無長物,幾是家徒四壁。雖然一塵不染,看了卻不免讓人心痛。想這些年來,李壯一家貧寒度日,這一年來,一個弱女子孤苦伶仃,不禁心中酸楚,大感憐惜。

將手中茶果點心放在桌上,趙權坐在長凳上默然無語,李壯也靜靜坐在一旁。過得小半晌兒,那女子拿來兩隻粗瓷大碗,將一壺中粗茶斟滿,笑道:“大哥、二哥喝茶。”

趙權忙起身還禮道:“多謝小妹。”那李壯在一旁嗬嗬笑道:“二弟你也忒多禮了,即是自家妹子,何須如此。”那女子聽了此言,也在一旁抿著嘴笑而不言。趙權見此時女子已不那麼拘謹,便道:“還不知妹妹芳名,大哥可說與我嗎?”那李壯聽趙權如此問道,拍一拍額頭道:“看我這粗莽之人,到底不如二弟心細,我這妹子名喚李玉。”再一轉頭,對妹妹李玉道:“你二哥便是趙權,是個秀才,在邊關時就常聽人說,最是好詩文,如今在縣裏相公老爺身邊做事,端的是好才華,哥哥我遇著這個兄弟,也是三生修來的福分。”那趙權聽著這李壯如此誇讚自己,不覺大汗。李玉此時倒是不覺,抿嘴笑著,隻聽得大哥李壯不住口的誇讚趙權,自己卻是一臉飛紅,心兒不禁跳的更快,拿眼去瞄那趙權。見趙權欲回過頭來,趕忙將頭偏向一邊李壯道:“大哥,天已正午了,您和二哥昨夜飲酒,早間又趕路歸家,此時腹中怕是饑了,我這就去做飯。”那邊李壯接道:“妹子,前日大哥給你那些銀子你可收好了,本是大哥給你做嫁妝的,隻是今日二哥來家,大哥卻是要厚臉借些買酒菜與你二哥吃。”這邊趙權忙起身要遮攔,那李玉早已扭身出門,人在屋外,聲音卻脆生生的傳進來:“大哥,你莫不是覺得妹妹是個傻子,買些酒菜招待二哥還要你說?”聲音裏滿含嬌羞,好似夾雜著跺腳聲。

聽著腳步聲漸漸遠了,那趙權悵悵然坐下,憂心道:“大哥,你此次回鄉,朝廷可有安置?”

“哎·”但聽那李壯長歎一聲道:“朝廷原有律例,傷殘官軍有些撫恤,我從軍一十六年,多有軍功,傷殘前還是個百戶,朝廷撫恤了一百六十兩銀子,我平日裏也存留些餉銀,合著也有二百來兩,想著回鄉買些田畝,把這祖屋翻修了,再尋個好人家把妹子嫁了,躬耕為農,倒也一世清淨。”

這趙權在心內合計一番,覺著這朝廷撫恤還算優厚,這各級官吏想是在此事上也無貪墨。隻是這清平世道,田地尤貴,這二百兩銀子看似挺多,怕是也買不了幾畝好田。再要修繕祖宅,還要為妹子置辦嫁妝,怕是算下來也剩不下多少,心中自是記下此事。

卻說著李玉買回酒肉,置辦一桌,雖是粗陋,倒也齊整。兄妹二人自是勸趙權開懷暢飲,趙權心中有事,雖是強顏歡笑以對,興致卻是起不來了。這一頓酒,吃得個多時辰,方始撤了席麵,趙權因心中有事,便托辭說自個兒不在身邊,怕耽誤老爺政事,與李壯兄妹二人辭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