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夏天又到了。
紐約的夏天,有新鮮幹爽的空氣,有微暖而並不炎熱的陽光和萬裏無雲的長空。這樣的天空總是讓我回想起特拉基的秋天。一想到特拉基,我就會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些故人。
街口糖果店的老伊森先生還在賣糖果嗎?“壞小子”鮑伯的樂隊還在四處巡演嗎?莫妮卡有沒有實現她當歌手的願望?
康妮和斯蒂文看來這次是認真的。他們在一起已經超過六個月了,還從來沒吵過一次架,真是難得。聽說我轉學去了紐約,康妮很意外。我走的時候都沒來得及同她道別,她很是失落了一陣。她說:“小艾,不管你在哪裏,我們永遠都是好朋友。”
我說:“那是自然。你和斯蒂文,一定要好好的。你們都是我的好朋友。我一樣關心。”
斯蒂文說:“放心吧,小艾,我會好好照顧康妮的。”
每次和他們通完電話,我就感覺空空落落的,心裏一片悵惘。為了不和他們失去聯係,我固執地保留了我在舊金山時用的手機號。然而,我最渴望再次聽到的聲音,卻是再也沒有出現過。
也許,這樣才是最好的道別方式吧。就在不知不覺中,漸漸淡去,不留一點痕跡。
王家榮倒是不再像寒假那樣常常和我見麵了。他刻意回避著再提起那天他被齊致遠的人帶走後發生的事,而我也沒有多問,以免兩個人都尷尬。他的生活還是那麼悠閑自得,有的時候帶我去寫寫生,有的時候帶我去釣釣魚,並無其他。
作為一個父親,黎偉明現在應該是覺得自己很幸福了。家裏的孩子和家外的孩子相處融洽,妻子也不再追究從前的舊帳,一家人其樂融融,換了我,我也會覺得幸福。
維維安的全名叫黎維安。黎偉明說,他在考慮要把我的名字改成黎維平。平平安安的,多好。
我說,你想都別想。我的名字是我媽媽給我取的,打死我也不改。
黎偉明便訕訕地笑,我隻是說說而已。
我問他:“黎偉明,我媽和你真的隻是玩玩而已嗎?”
他每次都哼哈,不予正麵回複。被我問得急了,他隻好含糊其辭地說:“都過去那麼久的事了,還提它做什麼……就算隻是玩玩,你也是我的親生女兒,這點改不了的……”
於是我便陷入沉思。齊致遠對我母親的那些評價,又是從何說起呢。還有,他打死也不承認自己結了婚,那麼,那個自稱是他妻子的女人,究竟什麼來曆?她怎麼會對我們的事知道得一清二楚?這些疑團沒有解開,我就一天不能停止想他。
唉,真是自欺欺人。其實我隻是在想他罷了。
怎麼會不想啊……十幾年的感情,怎麼可能說忘掉就忘掉。更何況,他說過他會查清楚那件事的。他說過的話,一定會做到。我不相信他會就這樣一聲不響地從我生命中消失。可是,為什麼他卻還是消失了呢……
月亮上來了,卻又讓雲遮去了一半。皎潔的月光照亮了雲彩,形成一圈不太絢麗的光暈,雲兒層層疊疊,清晰得就好像在顯微鏡底下看到的細胞。
黎維安在床上突然翻了個身,問:“艾淺憶,你睡著了嗎?”
我收回思緒,敷衍著說:“沒睡著。”
她突然撐起身子,試探地問:“我可以和你睡一張床上嗎?”
這麼有趣的要求,我還是第一次遇到。
“好啊。你過來吧。”我說著,向著牆壁靠過去,給她留出位置來。
她欣然上來,平躺在我身邊,看了我一眼,同我相視而笑。我覺得她應該是有話要說,於是我靜靜地等。她望著天花板,再三猶豫著,終於開口了:“告訴你一個秘密……”
“等等!我不想聽。”我立即打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