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絕對不會認錯(2 / 3)

自從與胡利薩一戰之後他就經常這樣訓練自己,訓練自己的平衡感,以及腿力。

羅威爾看著他,想叫住他卻又猶豫了。

“有什麼事嗎?”凱伊看見他變化的神情,抬起頭來問。

“沒什麼,隻是提醒你不要太累,過度的訓練對身體會有傷害。”羅威爾找了一個借口。

“謝謝。”凱伊虛弱的微笑起來,經過他的身邊。

羅威爾望著他失落的背影,露出複雜的眼神,他真正在想的,絕對不是他剛才所說出來的。

事實上,他已經開始懷疑這對姐弟的身份。

從來沒有劫持人質習慣的胡利薩綁架維維安已經讓他疑惑,在藍頓島上的戰鬥更是無法解釋,這絕不是他應該有的做法,胡利薩一向不愛多事,不可能為了兩個普通人而這樣的大費周章。

但是,他又不好意思在凱伊如此消沉的情況下質問他。

其實他心裏的確有一個大膽的猜測,他知道胡利薩一生都在找尋一種存在,這也是羅威爾不習一切代價追捕他的原因,那是一種可怕的,人類無法控製的存在,會引發神之責罰的存在。

可是,這樣普通的兩個孩子,真的會是那樣的存在嗎?

這時海上的風突然大起來,萊斯迪亞受不了搖晃的船,又撲到船沿嘔吐起來,法蓮擔心的跪在她身邊,嘰裏咕嚕的說著人類聽不懂的語言,雙手抱住她的腰。長出雙腿後不久,她身體的各部分就開始飛速生長,現在已經長齊牙齒,能進固體食物了。

空氣中的濕度越來越大,法蓮抬起頭,一滴雨點落在她的鼻子上,涼涼的。她開心的叫起來,在甲板上邊跑邊打轉,時不時被什麼東西絆一下,人魚愛水的天性在她身上依然有著保留,盡管她到現在還沒有下過海。

萊斯迪亞沒有工夫理她,隨著海浪越來越大,顛簸的船對她來說現在簡直是生不如死,而不會暈船的其他人,已經跑進船艙裏躲雨去了。

法蓮見沒有人注意自己,悄悄走到船艙門口,豎起耳朵,確認裏麵沒有任何聲音,便自己對自己點了點頭,躡手躡腳的走到舢板旁,突然加快速度,一路跑下了船,赤著腳奔上沙灘,一直不停的跑,繞著島的邊緣,直到船漸漸消失在身後。

她停了下來,回頭看見船已經不在視野裏,忽然大聲笑起來,一頭撲倒在沙灘上來回翻滾。她喜歡水打在身上的感覺,好象過去失去的忘記的什麼東西又回來了,從剛才天開始變暗,水滴上她的鼻子開始,她就急切的想得到更多。

人魚特殊的滑嫩肌膚沾不上一點沙子,等她爬起來的時候,從衣服裏裸露出來的手腳依然幹幹淨淨。

她自己也發現了這個有趣的現象,試探著把長了蹼的小手按在沙子上來回揉搓,翻過來看時,果然手上果然沒有任何沙礫。

開始漲潮了,坐在沙灘邊法蓮,感覺到有涼爽的東西蓋過腳,低頭一看,是海水一下一下的蔓延過來,她又把手放進水裏,狐疑的眨著眼睛。她以前從來沒有接觸過海水,至少在記憶中沒有,尚未成年的小人魚,對這種奇異的感覺十分好奇。

她小心翼翼的把腳伸進水裏,站起來,一點點的往海的深處走,海水漸漸淹過她的腳踝,小腿,等到腰的時候,衣服的下擺有些濕了。她厭惡的叫了一聲,幹脆把衣服脫了扔在沙灘上,光著身子鑽進海裏,躍起一個優美的弧度。

越發洶湧的海麵上不時躥出這個纖細的身形,順著海浪的起伏從水中躍出,又輕巧的深入海底,人魚擁有識水性的本能,天生就能如此嬉戲。

而此時,萊斯迪亞終於覺得好受了些,卻突然發現法蓮不在,平時她不是圍在自己身邊,就是在甲板上練習走路,從來沒有發生過“看不見她”這種事。

“法蓮!”萊斯迪亞叫了一句,卻沒有任何回答,她站在船舷上,看著遠處漸漸陰沉的天色,發現視野中的沙灘上,有一串小小的腳印。

此時不幸的巧合發生了,萊斯迪亞並不知道鏡島的傳說,而其他人卻以為這個傳說無人不曉,因此沒有事先警告過她。

誤會之下的結果就是,她一個人下了船。

她沿著腳印找尋,沙灘卻因為大風的吹拂而掩蓋了了大部分的痕跡,不一會兒,她就在也找不到腳印前進的方向,並且在風雨中迷了路。

對海洋來說如家常便飯一般的迷霧天氣,在茫茫的雨中再次出現,萊斯迪亞就在這惡劣的天氣中完全失去了方向感,迷了路,就這樣誤入了島上的森林,當她終於辨別出自己所處的地方時,周圍已經是一片不見邊際的菌菇海洋。

她對惡劣的氣候從不恐懼,卻不知道這個島上,應該恐懼的是那些植物。

“法蓮?”在植物搖晃的雜音裏,萊斯迪亞似乎聽見小人魚的聲音,回頭看時,眼前卻隻有層層疊疊的菌菇。

她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突然看見遠處有人在走動,身影在植物的縫隙間若隱若現,好象是個小孩子。

她好奇的走近幾步,孩子卻站在原地不動,然後緩慢的轉過身。

萊斯迪亞好奇的湊近去看,看見那個孩子有一頭黑黑的短發,大大的眼睛,眼角微翹,露出孩童獨有的高傲神色,充滿銳氣。

她穿著長長的公主裙,手裏抱著一隻布娃娃。

萊斯迪亞認出了那張臉,她的表情突然變的驚恐,胡亂往後退著,臉色變的越來越蒼白。

孩子咧開嘴微笑著,一點一點的走到她麵前。

“姐姐……”

“啊——!”萊斯迪亞驚叫起來,腳下一個打滑,滑下身後的斜坡,頭重重的撞在石頭上,失去了意識。

青草濕潤的味道飄進鼻子裏,耳邊盡是小鳥清脆的叫聲,萊斯迪亞從夢中醒來,揉了揉眼睛,發現自己在草地上睡著了。

她起身環顧四周,沒錯,自己的確還在自己家的花園裏,花草樹木,無一不熟悉,於是她拍拍衣服站起來,無意中瞥到自己的手。

這是自己的手嗎?似乎比感覺中的要小很多。

她又跑到池塘邊,慢慢的把臉湊上水麵。

一頭短短的黑發,大大的眼睛,眼角微微翹起,透出孩童獨有的傲慢。

就連臉……都好象小了……為什麼會覺得小?她感覺自己好象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這時身後忽然一熱,一個陰影蓋了上來,一雙溫暖的大手穿過她的腋下,把她拎了起來。

“嘿,被我找到了吧?”耳邊傳來男孩子的聲音。

萊斯迪亞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的回過頭。

抱著她的人正嗬嗬笑著,一頭和她一樣漂亮的黑發垂到肩頭,末端用金色的細線紮成一束,編進發絲裏。

“哥哥?”她像不信一般的叫他。

對方彎起食指敲了一下她的額頭:“小笨蛋,你是不是在森林裏睡迷糊了?以後被熊吃掉我也不救你哦!”

萊斯迪亞隻是直直的看著他,也不說話。

男孩先是反瞪著她,看她一直沒有反應,又拍了拍她的肩膀。

“喂,怎麼不說話?不是真的睡迷糊了吧?還是被什麼野獸嚇壞了?”

萊斯迪亞愣愣的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男孩無奈的歎了口氣:“真拿你沒辦法,一淘氣就裝瘋賣傻,好了,快點跟我回去吃飯。”

他說著把手裏的小女孩背在身上,抖了抖,把她放到舒服的位置,拐上一條小路。

“哥哥……”萊斯迪亞趴在男孩的背上,小聲叫。

“幹嗎?”

“……沒……沒事,就是想叫叫你。”

“怪人。”男孩嘀咕了一句,背著妹妹繼續往前走。

萊斯迪亞嘿嘿一笑,眼淚卻突然順著臉頰留下來。

她愣住了,懷疑的用手去抹,為什麼?自己為什麼會流淚?

明明是這麼和諧的地方,慈祥的哥哥就在身邊,一切都是這麼的美好,身體深處卻有一部分,一陣一陣的發疼,疼的無法忍受。

到底是……忘記了什麼事情?

兩個人回到家裏,手拉著手穿過走廊,路過飯廳的時候,放輕了腳步,想偷偷溜進房間。

“席倫,萊斯迪亞,你們想到哪裏去?”飯廳裏忽然傳來女人的聲音,兩個孩子立刻嚇的不敢動。

萊斯迪亞悄悄往飯廳裏瞥,隻見寬敞的空間裏擺著一張雕花餐桌,偌大的桌子上擺滿了食物,站著許多傭人,卻隻有三個人在坐在桌邊,分別是兩個大人和一個孩子。

是爸爸,繼母,還有繼母的女兒,妹妹愛蕾沙。

愛蕾沙聽見媽媽說話,把頭抬了起來,一雙黑色的眼睛看不見底,就像一個沒有生命的娃娃,呆呆的往萊斯迪亞的方向看過來。

萊斯迪亞從來都害怕妹妹的這種眼神,朝哥哥席倫的背後躲了躲。

“我吃飽了。”愛蕾沙放下餐具跳下椅子,把玩具熊抱進懷裏,慢騰騰的走出飯廳。

繼母慈祥的視線追隨女兒而去,收回的時候,卻已經變的冰冷,像是審視一般的,注視著萊斯迪亞和席倫。

“哥哥……”萊斯迪亞害怕的往席倫身後躲。

“我們別待在這裏,去其他地方。”席倫捏緊妹妹的手,拉扯著出了房子,來到花園裏。

沒有任何人理睬他們,爸爸早已被繼母迷惑,將萊斯迪亞視為不祥之人。

“你肚子餓嗎?我摘點水果給你吃。”席倫說著輕巧的爬到樹上,按下被果實壓的沉甸甸的樹枝,萊斯迪亞伸出小手,捧住果子,把它摘下來,在衣服上擦了擦,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很甜。

這時席倫忽然對著樹後大喊一聲:“誰在那裏?!”

樹後傳來咯咯的笑聲,抱著玩具熊的愛蕾沙鑽了出來,她看來是在那裏躲了很久,臉上都沾滿了灰塵,頭發上還纏著樹葉。

“愛蕾沙,你躲在那裏幹什麼?看你的衣服都髒了。”席倫盡管不喜歡愛蕾沙這個妹妹,但還是盡到做哥哥的責任,走過去想幫她把衣服拍幹淨。

愛蕾沙卻一把打開他的手,還用力推了他一下。席倫一下子沒能防備,搖晃了一下。

愛蕾沙看到哥哥狼狽的樣子,居然咯咯的笑起來,隨即跑過他身邊,來到萊斯迪亞的麵前。

“喂,我們,比賽!跑……跑!比賽跑步!”比姐姐矮半個頭的愛蕾沙忿忿的抬起臉,瞪著眼睛向她挑戰。

“我不想跟你比,你剛吃過飯,劇烈運動會肚子疼的。”萊斯迪亞勸她。

愛蕾沙咬起牙,抄起手裏的玩具熊朝姐姐的臉上打去,萊斯迪亞驚慌的叫起來,一個不穩,摔倒在地上,愛蕾沙下手一向不知輕重,萊斯迪亞的臉被狠狠的抽了一下,被玩具熊打到的半邊臉頰立刻隱隱作痛。

“哈哈哈哈……”愛蕾沙看見姐姐被自己打中了,高興的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飛快的繞過樹,鑽進樹叢,不見了。

“你沒事吧?”席倫見愛蕾沙走了,趕緊過來扶起萊斯迪亞,“有沒有哪裏摔疼?”

萊斯迪亞苦笑了一下:“沒事,又不是第一次了。”

愛蕾沙再怎麼任性怎麼奇怪,終究是自己的妹妹,她不忍心說她什麼壞話,總是由著她的性子。

被打到的地方很疼,疼的萊斯迪亞晚上在床上躺了很久,都沒有辦法睡著,好不容易迷迷糊糊了,卻又被窗外的嘈雜吵醒。她困乏的睜開眼睛,下了床,走到窗邊。

樓下的景象令她大吃一驚,原本隻屬於自己的小花園,居然衝進無數舉著火把的士兵,粗暴的四處搜尋,像是要把這裏全部毀壞。

她剛要打開窗子質問,門卻被一腳踢開,一臉憤怒的席倫闖了進來,抓住妹妹的胳膊。

“萊斯迪亞!快跑!爸爸要殺你!”

“殺……我……?”年幼的女孩還無法立刻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

“爸爸信了那個女人的鬼話!要把你殺了拿去祭祀!說這樣才能使西峽群島永遠繁榮昌盛!快跟我走!”席倫說著用力拽過他,兩人衝出房間,一路衝過走廊,在尚未被士兵發現的時候,逃出花園,跑上通往港口的小路。

廣闊的森林盡頭有一排鐵柵欄,柵欄之外,即是自由的世界。

“萊斯迪亞,過了這道柵欄就是海邊,你隨便找個漁民,說自己是遇到了海難,讓他們收養你也好,安頓下來再離開這個島也好,總之永遠不要再回來了!否則他們一定會殺了你!”

“哥哥……你不跟我一起走?”

“我會看著你離開這裏的,以後如果有機會我也會逃走,不過不是今天。”席倫說著驚慌的回頭看了一眼,遠處正有巡邏兵往這裏走。

“快點!”他不顧妹妹的反抗,把她托了起來,越過柵欄,柵欄外是柔軟的草地,萊斯迪亞摔倒在上麵,眼前金星亂冒。

“誰在那裏?!”巡邏的士兵發現了他們,一邊大聲質問,一邊匆匆走了過來。席倫朝妹妹揮了揮手,便向另一個方向跑去,萊斯迪亞看見油燈的光朝這裏射過來,趕緊低頭縮起身子。

燈光從她的頭發上掃了過去,她看士兵朝另一個方向走了,才慢慢站起來,沿著柵欄邊樹木茂密的地方貓著腰逃走。

那是她最後一次看見自己的哥哥,從此以後,她離開了自己的故鄉,過著四處漂泊,居無定所的生活。

她的名字依然叫做萊斯迪亞,可是它已經不能代表任何意義,曾經無憂無慮的小公主,在那個黑暗的深夜,永遠的死去了。

等她再次回過頭時,熟悉的柵欄已經不見了,身後除了植物,還是植物。眼前漸漸的模糊了,萊斯迪亞用力揉揉眼睛,無力的斜靠在身旁的植物上,她似乎能感覺到,幻覺中堅硬的牆壁,叢生的樹木,正在一點一點的消失,讓她回到真實的世界。

在幻覺消失的一瞬間她突然全明白了,有一種神奇的力量,喚醒了她沉睡的記憶。

為什麼會有這種東西存在呢?明明已經忘記了,不願意再回想起來了,難道,是誰在告訴自己,遺忘是不對的嗎?

她一邊苦笑著歎氣,一邊睜開眼睛,雨已經停了,高大如童話情景般的蘑菇,糾纏的藤蔓之間,有一束燦爛的光芒,指引著她回去的路。

她突然產生一種從未有過的急切,想回到同伴的身邊,她想著光芒全力的奔跑過去,穿出森林,衝向海邊。

宛如童話一般的植物,在微風的吹拂下左右搖晃,好象在與她告別,並且,無聲的祝福著她。

每年春夏之交的日子,從4月到6月,是西海上最大的群島——西峽群島舉辦狂歡節的日子,西峽群島是西海最繁華的海域,同時也是聞名全世界的風景區,那裏的海水,植物,風景都是遊覽和度假的首選,而在舉辦狂歡節的這段時間裏,更是西峽群島全年最熱鬧的時候。

萊斯迪亞一個人站在船頭,像是焦急的無法忍耐的樣子,小法蓮竊竊的在後麵抬頭看著她,不明白她離開鏡之島後為什麼不理自己了。

“法蓮,到這裏來。”科林走過去一把把她抱起來,抱到船舵旁。

“不理……法……”小人魚支支吾吾的抱怨,小手淘氣的玩弄科林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