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命運之神
“我的孩子，命運之神的確存在，他是絕對的存在，存在於任何地方，也可以說毫無形影，你無法看見他，無法碰觸他，卻也無法逃脫他的安排，一切，都無法逃脫，你的理想，永遠都隻能是理想。”
“我不信，一切都有形，我一定能找到命運之神的形，打敗他！”
“我不再勸阻你，你總有一天會明白，隻是現在，希望你趕快回到我的身邊，讓一切回到原點。”
凱伊抬起頭來，露出一個美麗的微笑，隻有這一瞬間，他真切的感到了自己的肉體在漂浮，靈魂正在脫離。
他真正的感到了自己身後，那對輕盈的翅膀。
“一切都將回到原點……一切……都還有著希望……”他默念著，將劍滑過自己的咽喉。
再見了，我的朋友，我一起並肩作戰的同伴；再見了，我生命中所有的過客，所有看見的，聽見的，感覺到的東西。
一切都還有希望，如果我的死能將世界拉回原本的軌道，那將是值得的。
因為畢竟，凱伊和維維安將在世界的某個角落重新轉生，這一次，他們將成為真正的人類，不再有傷心，悲痛，也不會再需要如此的痛苦選擇，掙紮於命運的旋渦中。
因為畢竟，命運之神，也許真的有一天，會死在戰鬥天使的手中，然後，所有的生命將獲得真正的自由。
希望永遠存在，而現在的消亡，隻是小小的插曲。
天空卷起劇烈的風，將凱伊體內飛濺出的鮮血吹散，散落到世界的每一個角落，潔白的雲朵被染成紅色，幽藍的海水被染成紅色，強烈的海嘯隨著這鮮豔的紅色，終於停止了咆哮，漸漸的消退下去，無聲的沉入海底，一切都如同倒退的電影一般，恢複到了海嘯之前的情景。
失去這段恐懼記憶的人們茫然的站在海邊，遠遠望著那泣血的夕陽，心中充滿疑惑，他們不知道時間為何突然變化，也不知道在東海的天際，曾經發生了什麼樣的事。
而忘記這一切的並不是所有人，站在托利山頂的羅威爾，胡利薩，法蓮，科林，親眼看著那淺綠屏障即將崩潰的一瞬間，海水迅速退去的情景。
美麗的藍與綠，由洶湧瞬間變的溫柔，快速的退下去，與無邊無際的海洋重新合為一體，消失在茫茫的碧藍中。
遙遠的紅色天際，隱約露出一對雪白翅膀的影子，如幻景一般，在天際緩緩張開，最後消失不見。
“他回到了天堂。”羅威爾輕聲說。
“不，還沒有，我能感覺到。”胡利薩搖了搖頭。
“你的意思是，戰鬥天使沒有回到上帝身邊？”羅威爾狐疑的問。
“不是的，戰鬥天使確實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但是曾經存在於他們體內的靈魂，卻依然在世界的某個角落，沒有死神的召喚，他們不會消亡，而可能已經轉生成人類的孩子。”
“如果是這樣，那至少是一個保留著希望的結果。”
胡利薩沒有回應，轉身向山下走去。
“你要去哪裏？”羅威爾追上去。
“被打落人間的天使不是有十二個嗎？聽說西峽皇室擁有世界上最完整的曆史書籍，我想去找找其他天使的線索。”
“你為什麼還是執迷不悟？！”
“我沒有迷惑，”胡利薩眯起眼，微微的笑，“我很清醒，我知道自己要什麼，我需要天使。”
羅威爾還想說話，科林卻按住了他，搖了搖頭。
“一切又回到了原點，我隻能繼續追捕他。”羅威爾輕聲歎息。
“所有人都是自由的，他有尋找天使的自由，而你同樣也有追捕他的自由。”
胡利薩率先離開，剩下三人沿著另一條路下山，經過海邊的時候，法蓮突然跑過去，站在海邊，發出驚喜的叫聲。
“你看！”科林也發出驚訝的聲音，羅威爾尋聲望去，隻見視線所及的海麵上，漂浮著無數大大小小的人魚，擁有長發，尖耳，肌膚幾乎透明的人魚，正發出美妙的歌聲，迎接他們的主人。
“好象我們分別的日子到了。”羅威爾低下頭，對法蓮笑了笑。
小公主露出依依不舍的眼神，發出輕輕的呢喃，撲進羅威爾的懷裏，卻很快又離開，她同樣明白，自己是到了回歸海洋的時候。
她慢慢的走向海水，脫掉鞋子，赤裸的雙足踏進冰涼的水裏，傳來舒適的感覺，令她發出驚喜的聲音，與海中的人魚一般的，唱出美妙的歌聲。
羅威爾和科林遠遠看著，看著她一點點的沉進水中，消失在海裏，人魚們不停的歌唱，慶祝公主的歸來。
突然，遠處的海麵躍起一道流暢的曲線，然後又迅速消失，人魚看見那道水跡，紛紛開始離去，漸漸的，這種美麗的生物越來越少，他們一隻接一隻的消失在水麵上，最後，海洋重又變回一片平靜，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她是個好孩子，應該會成為一位優秀的領導者。”羅威爾感慨道。
“我也這麼想。”科林點了點頭。
“他們都走了，你有什麼打算嗎？”羅威爾轉過身來。
科林猶豫了一下：“我想……我想回南海的蜜紅之島去。”
“去找珊瑚小姐？”
“是啊……雖然我還是不太明白她的想法，但一直逃避總不是辦法，既然我沒有辦法忘記她，就說明，我還不應該就此離去。”
“那麼，祝你幸福。”羅威爾說著，微笑的伸出手，科林的臉紅了一下，慢慢的，和他一樣伸出手去，緊緊握住。
“港口就在前麵，我們在那裏分別吧。”羅威爾指了指前方，時間的倒退，讓一切都恢複成原樣，托利港依舊是這麼繁忙，船隻進出，貨物搬運，一刻也不曾停歇過。
“好的。”科林點了點頭，兩人一邊做著最後的告別，一邊向港口走去。
突然，科林直著一艘正鳴響汽笛的船，叫出聲來。
“那船我認識！是經過南海的！”他一邊叫，一邊向羅威爾揮了揮手，對方微笑著向他告別，看著他慌忙登上船，順利踏上甲板，和船主商量著費用的問題，
羅威爾站在碼頭上，看著好友熟悉的身影，船漸漸加速，帶著他越走越遠，越來越小，終於隻剩下一個點，看不真切了。
“後會有期。”他喃喃子語，轉過身去，望著眼前，繁榮而忙碌的托利島。
周圍人來人往，每個人看起來都是這麼的忙碌而滿足，絲毫不受所謂的神靈與命運的影響，站在人群中的羅威爾，對他們而言就好象自己生命中無數過客中的一個，僅僅是一瞬間的逗留，一秒鍾的擦肩，立刻就會遺忘。
隨便看了一會兒，他伸了個懶腰，思考了一下，決定先去喝一杯，再決定以後的計劃。
他搖晃著身子，沿著小路，向三角酒吧走去，那裏是他第一次見到凱伊的地方。
那裏，是一切的起點，亦是一切的終點。
番外 初始之章
空曠的房間裏貼滿了懸賞令，就像牆紙一樣被整齊的排列著，胡利薩好不容易才在角落裏找到一小塊空地，把最後一張也給貼上去，這是昨天才發布的，老頭子的賞金又加了兩倍。
這個房間裏什麼都沒有，老頭子專門用來在牆上貼自己的懸賞令，沒事的時候他就會跑到這裏來看看，看著政府不知從哪裏搞來的自己的照片，加上各種誘惑性的語言，組成一張一張的通緝令，有時候看到中意的照片，他還會自言自語一會兒，模仿照片裏的角度耍帥。
霍爾莫斯，他是一個行走在刀尖上的冒險家，一個令政府忙的焦頭爛額也解決不了的邪惡海盜，正統的報刊用最毒辣的語言來描述他，而那些地下小報，卻將他描寫成一個傳奇的英雄，縱橫在海洋上的海盜們，都將他視若神靈，稱他為老頭子。
對了，收集有關自己新聞的報紙，也是老頭子的愛好。
胡利薩從梯子上爬下來，綁著繃帶的腿還不太靈便，那是上一次劫船的時候被子彈擊中的，因為他太得意忘形，疏忽了背後的冷槍。
老頭子勒令他一個月不準出海，好好反省自己的過錯，順便養傷，但是大家心裏都明白，反省才是真正的“順便”。
胡利薩是個孤兒，很小的時候因為和同伴打架而離開了孤兒院，在南海的各個島嶼上流浪，人的一生中，總有這麼幾個改變自己命運的人，對胡利薩來說，這個人大約就是霍爾莫斯了，當然，對霍爾莫斯來說也一樣。
他長年在海上漂泊，妻子蘿絲瑪麗從事著與他一樣的職業，兩個人就如同漂浮在海洋中的兩條平行線，很少能見到麵，相互之間的聯係，也隻能通過海盜之間的消息傳遞。
孩子這種東西，隻能在夢境中出現。
但是沒有辦法，這是自己中意的生活，有得必有失，上帝是公平的。所以老頭子雖然一輩子都是世界上的話題人物，卻不可避免的感到孤獨。
遇到胡利薩的時候，他一眼便相中，或許是冥冥之中注定，也可能隻是老頭子那時剛好想兒子了，總之他收了這麼唯一一個學生，把他視作自己的孩子一般疼愛。
那時胡利薩正在垃圾箱裏翻找食物，連鼻眼都看不清，每一個人都勸阻他，不要收養這麼髒的孩子，但是他沒有聽。
他的直覺是正確的，將肮髒的臉清理幹淨，換上新衣服，胡利薩就是一個為海洋而生的男人，有一些人的命運，生來就是被注定的。
霍爾莫斯在他身上投下了全部的精力，而胡利薩也沒有令他失望，短短的十年中，他由一個流浪無知的兒童，成長為唯一一個站在霍爾莫斯身邊的人，無論是劍術槍法的搏擊，還是統領全船的智慧和謀略，他都毫不遜色於船上的每一個人，沒有人能夠擊敗他。
並且，他與自己的老師一樣，充滿了愛心和氣度，每一個同伴，都是他不可或缺的，這次受傷正是因為要保護別人而被暗算。
隻是每個人都會有不可避免的缺點，胡利薩不是神，當然也不例外，他的缺點，正是他的愛心和氣度，照霍爾莫斯的話來說，胡利薩有時太過於注意別人的事，反而會忽視自己身邊明顯的東西。
比如為了救某一個人，會讓其他所同伴都陷入危險。
當麵對同伴與朋友的困難時，他會舍棄一切去幫助他們，而這對於內定的霍爾莫斯的繼承者來說，是非常嚴肅的問題，一個領導者並非仁慈善良就能成功，他也需要冰冷的血。
而這正是胡利薩所欠缺的，他有足夠的能力，卻不夠冷血，而且當同伴陷入困境時，他很容易頭腦發熱。
霍爾莫斯十分清楚這一點，雖然沒有直說，但是隨著他年紀一點一點的老去，任誰都能觀察出，他正在為胡利薩尋找一位幫手，一位或許能力及不上他，但卻足夠冷靜睿智，縱覽大局，並且在關鍵時刻能牽製住胡利薩的人。
如果說胡利薩是一把劍，那霍爾莫斯尋找的，就是適應這把劍的腱鞘，這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的年紀已經很不小了，也向許多人透露過萌生退意的打算，隻是這柄腱鞘，他卻遲遲無法找到。
胡利薩明白老頭子的想法，也深知自己的缺陷，但是人的性格天生如此，他想修複，卻力不心。這是在老頭子的身邊生活了這麼多年，他唯一感到自己對不起他的地方。
貼完了懸賞令，他從梯子上爬下來，抬頭望著那些畫滿了老頭子的老臉的圖畫，那些懸賞的數字，後麵跟著的一串零讓他暈眩，盡管在同伴中已經沒有對手，他卻依然覺得自己離霍爾莫斯有很大的距離。
自己確實也已經上了不少通緝令，隻是懸賞的數字，遠遠及不上霍爾莫斯。
如果有一天這些通緝令上的臉變成了胡利薩自己，那麼他也就毫無遺憾，能夠靜靜的歸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