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這宋齊昭本是天性耿直,恰年歲不長,一些話說來全是未過腦子,卻是懵懂頑童。
又聽他爹說道,便知這人有時似傻如狂。縱然生得好皮囊,腹內原來草莽,且猶喜武術打打殺殺,卻又不肯多習兵法。潦倒不通世務,愚頑怕讀文章。行為偏僻性乖張,那管世人誹謗!倒也未曾失了真性情,活的通透,歐陽瑜倒是極喜這般人物。
隻瞧瞧沈寧安,用折扇掩住一旁麵容,低首斂眉笑道:“小公子倒是有趣的緊,隻我這身子骨武術不通,倒是你沈哥哥是個厲害人物,別看他白白淨淨的、嬌小柔弱,實則文武雙全呢。”
沈寧安聽罷險些將喝進嘴的茶全給吐了出來,頓時放下盅偏過頭去剜了他一眼:“我哪裏比得上歐陽兄高才呢,單說這扯瞎話的天賦,旁人就是幾輩子也學不來的。”
她心中腹誹,這到底是個什麼好友,真真凡事都要扯上自己,也虧這人能說,敢情是讓她丟臉的吧。
那宋齊昭卻是將歐陽瑜的話當了真,且是有了心思,眸子通亮,隻從椅子上跳將起來,拊掌笑道:“如此那便是太好了。”
說罷正要去拉沈寧安,那廂宋聞軒早已麵色黑沉,心底裏直嫌棄,這是前生造了什麼孽,才攤上這麼個禍胎,盡讓自己在同僚麵前無地自容不說,如今還讓他於後生跟前沒了臉麵。
頓時一股無名心火竄起,起身隻幾步走到宋齊昭身前,揪起他的耳朵:“你個混小子,他們是怕你沒臉,應承一聲,你倒好,還當了真。想一出是一出的將人家往外拉,你又是這麼個嘴直心快的秉性,合該交的狐朋狗友,也不知旁人背地裏如何笑話呢?”
“噯,疼疼疼,爹呀,親爹啊!”宋齊昭一麵喊疼,一麵掙紮,隻想打落宋聞軒的手,奈何卻不得,又將眼神瞥向宋南詩。
宋南詩顰笑眼瞧著,又不睬他,隻輕抬細骨的腕,蔥指探杯壁,方拿起案上的盅,翡翠鐲子相碰清脆叮當,宛如廊雨擊青瓷空靈剔透,她細細摩挲千絲的雲紋。
撚著杯蓋無動於衷,仿若周遭事物與己無關,盞中絮絮雲煙冒出,她呷了好幾口,才放下,佳人翠音起:“昭哥兒想是知道錯了,爹爹這會兒也出了氣,便饒他吧。若是將他耳朵給擰紅、揪壞了,心疼的又是誰呢?又說到,本身就不是什麼靈性的,再於身上留處傷疤,趕明兒說親都是不易的。”
“對,對,爹快放開我吧,兒子也是信口胡謅,往後再不說了。”
“公子也是天性率直,隨意說說的,我們倒不妨事,本是存心起了逗弄的心思,竟是因我之過,惹出這等事來,豈非罪過。”
歐陽瑜雖知這宋大人一時氣性,卻見小公子隻一味的朝他使眼色,便知是何故了,因才開口勸道。
宋聞軒本也隻是一時想不過來,打算出出氣,再者也打算放開了,又兼他二人這般推波助瀾,若再要揪著不放,豈不是顯得他刻薄寡恩了,又招得外頭吟詠,到時麵子裏子盡失,遂也鬆了手。
宋齊昭得了救,好一陣摩挲耳朵,直往旁邊躲去,再不往他爹跟前湊,宋南詩見此,憋笑道:“昭哥兒,我好容易勸住爹爹饒了你,你還不好好賠個罪,怎麼還盡往後頭躲去,仔細下回可沒這麼簡單了。”
眼看著宋聞軒又要發火,宋齊昭當是預示到了,走上前去,好一番甜言蜜語才算哄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