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來二去,三番四次,幾人都算落了座,卻聽宋齊昭又說:“爹怎的說我慣是交狐朋狗友呢,我雖不才,也是知道道義是非,黑白分明的,縱不是文人清俊、學識淵博,也當是過得去的正義之輩,斷不是雞鳴狗盜一流。”
宋齊昭說起此話來,倒很是義正言辭,這人平日裏慣是胸無城府,頗有些赤子之心,但是卻極仗義,旁人說他還好,若是說他那些朋友,便就不能很快揭過,因此才有話說。
“昭哥兒,少說些吧,方才是為什麼挨打的全忘了不成,這會子你還要提起來,敢情是有銅身鐵骨鍛造的身子,原是不怕的。既如此,費那心思替你說和,又有什麼意思呢,既正義凜然,就再別找我們了,沒得兩處不討好,惹些閑氣受,才要哭呢!”
宋聞軒還來不及發作,那方宋南詩早已捂著帕子低聲道,倒叫他將原本要說的話給堵了回去,心裏澄澈一片,想是這丫頭趕在他前頭言項,不予人說話的機會了。
宋齊昭那裏肯依,隻當人人都管束著他,不得自在,趕忙拉了宋南詩的衣袂:“唉喲,好姐姐呀,怎的又生氣了,我不過隨意說說罷了,值得發這樣大火,將來還有更不得了的事,若是為這種言辭,你鬱結發火,隻怕你發火不了呢。
爹為什麼生氣,我難道不知,隻是人生在世,豈非半點做不得主,如今連說話都不要我說了,不是傀儡又是什麼。我活到這樣大,還是知道好歹的,記得哪位名人說過:人生天地間如白駒過隙,忽然而已。本來這麼短的光陰,你們還要樁樁件件都幹涉我的行止,這樣還有什麼意思?”
宋南詩聽罷,折下的罥煙眉又凝起,混沌的眸子頓時瀲灩色,隻顰笑著對宋聞軒道:“爹爹,女兒瞧著昭哥兒如今大了,是有主意、有見識了,索性別事事拘著,他是該為自己的行止負責,日後前途如何,隻別辱了家門就成,你覺得呢?再說現如今還有旁人在場,再說下去,隻會惹笑話看,又何必呢?”
又覷一眼沈寧安和歐陽瑜,見那二人自說自的,也不管他們如何,俗話說:閑談莫論是非,靜坐常思己過。且又不是值得偷聽的大事,隻一些家長裏短的恩怨,向來君子懂得避閑。
隻聽宋聞軒一本正經道:“昭哥兒,你如何我自是不能管的,從小到大,又幹涉過什麼。隻你天性憨直,自是看不透世道險惡、人心複雜,我如今在你跟前,尚且如此,往後呢?隻說:與汝遊者,又莫汝告也。彼所小言,盡人毒也。莫覺莫悟,何相孰也!巧者牢而知者憂,無能者無所求,飽食而傲遊,泛若不係之舟,虛而遨遊者也。
你如今自是不能盡懂,栽了跟頭才能明晰。譬如這兩位大官人,才該是你學習的榜樣。隻你方才同你姐姐說:日後還有更不得了的事,發火不了。你又是想著做什麼事?”
說罷,歎息一聲,自倒了一盅雲霧,方才說的急切,早已有些口幹。
宋齊昭聽了半晌,迷迷糊糊,又被他爹給繞了進去,遂蹙眉道:“我隻是這麼一說,你就當個笑話一聽就得了,又值得如何憂鬱呢,殺人放火的事,哪個能幹?
如今且說著:日後如何我不管,隻憑誰也不能動搖我當大將軍的誌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