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挑指斷弦(1 / 3)

南玥王朝地處江南,乃繁華之地,富饒之國。帝都緋城,更是繁華錦繡之都。

今日,緋城中,流光溢彩,戶戶張燈,隻為迎接一個人。萬人空巷,人人踮足,也隻為一睹一個人的風采。那就是南玥的六皇子——夜無煙。

夜無煙乃嘉祥帝第六子,其母妃出身卑下,原為嘉祥帝的宮女,因姿色出眾,偶爾被臨幸,懷上龍種。誕下夜無煙後,沒幾年便因病香消玉殞。照常理,夜無煙應被皇後撫養,不過太後喜其伶俐可愛,便討到身邊做伴。十八歲那年,夜無煙主動請命到西部邊疆鎮守。戎馬四年,終於平了一直在西部作亂的烏氏國,今日,便是他凱旋之時。

六皇子夜無煙有今日,著實在人們意料之外。

四年前,當蒼白孱弱的他,身著不合體的盔甲,率領四萬兵馬從京城離開時,人們都在猜測著,或許不日便會傳來六皇子慘敗身亡的消息。然而,月複一月,年複一年,這樣的消息始終沒有傳來。

不想今日,卻傳來他平了烏氏國的消息。

烏氏國兵馬一向彪悍,六皇子能夠大勝而歸,不知有多少不為人知的曲折和艱辛。

此刻,在緋城最繁華的酒樓—臨江樓—二樓,江瑟瑟坐在臨窗的桌子邊。

她身穿一襲素淡青衫,衣衫寬大,越發襯得她身姿秀挺。烏黑的發綰了一個別致的發髻,其餘披散的發長及腰間,縹緲如夜的黑。白皙細膩的臉龐上,眉如遠山之黛,眸若秋水之清,唇似三月桃夭。清麗絕倫的容顏,透著沉靜堅忍的氣質。

街上一陣喧鬧,一隊隊軍士從街上走過,雖處明麗日光之下,但眼神卻依然如經霜帶雪般冷冽。街上看熱鬧的人們不禁心頭發怵,這邊關回來的將士,經曆過血戰的洗禮,和城裏的禁衛軍就是不同。

那蒼白孱弱的六皇子竟能訓練出如此兵將,真令人刮目相看。

臨江樓裏一陣騷動,食客們都湧到窗前去觀看六皇子的風采。

江瑟瑟的貼身丫鬟青梅興奮地站起身來,雙手緊緊抓住窗欞,探出了半個身子,向外望去。不一會兒,她便歡悅地叫道:“小姐,來了,姑爺來了。小姐你快看啊!”

她回身搖晃著江瑟瑟的肩膀,她和小姐到臨江樓飲茶,就是為了見姑爺一麵。如今,姑爺就要來了,可小姐卻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

江瑟瑟正手握茶盞,被青梅一搖晃,茶盞傾斜,茶水溢了出來,浸濕了她的手指。她從袖中掏出錦帕,輕輕擦拭著。她的目光,卻越過青梅的頭頂,望向街邊。

她對夜無煙的印象,始終停留在四年前他出征的那一日。彼時,她站在高坡上,遙望著瘦削孱弱的他,身披戰甲,率領四萬兵士絕塵而去。那日之前,她對這樁親事並不滿意,對他,也是很不屑的。但他主動請纓去邊關,令她對他刮目相看。今日,他終於凱旋,她心裏,也是說不出的欣喜。

一隊軍士之後,便是一匹純白色戰馬,馬上端坐著一個身穿銀色盔甲的年輕男子。

四月的日光很溫柔,籠罩在他身上,反射出一道道迷人的光暈。他就在那迷人的光暈裏,緩緩撞入了江瑟瑟的視野。

雖然身著戰袍,但他的身上,卻流淌著斯文雅致的風采。

傳說中斜飛入鬢的眉,好似水墨畫一般流暢。一雙丹鳳眼,似冰泉般明澈,似寒星般璀璨,似碧潭般深幽。鼻子高挺,薄唇微微勾起,帶著一抹笑意,很淡,卻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乍一看,他是那樣溫文,渾然不似才從邊疆歸來,也不似身經百戰。但,江瑟瑟還是從他那一掠而過的眸光中,感受到了不易覺察的冷冽和犀利。

“小姐,六皇子竟然變得這……這般……”青梅夢囈一般呢喃著,始終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六皇子。

江瑟瑟的目光卻忽然一滯,凝注在六皇子夜無煙身畔的那匹馬上。

那是一匹棗紅色小馬,馬上端坐著一個女子。

一個令人驚豔的絕色女子。

見到那個女子,江瑟瑟感覺自己的眼睛好似被蒙了一層什麼,有些看不清楚。

那女子年齡不大,也就十五六歲的樣子,臉龐很白很細膩,細膩得好似陽光都軟化在了她的肌膚上。

她微歪著頭,一雙妙目好似黑葡萄一般,左瞧右看,極為俏麗可愛。也不知看到了什麼有趣的事,她忽然撲哧一笑,扯了扯身畔馬上的夜無煙。

夜無煙在馬上俯下身子。從瑟瑟的角度看過去,是夜無煙帶著溫柔笑意的側臉。那女子不知說了什麼,夜無煙臉上的笑容擴大了,但還是那麼溫柔。

瑟瑟的心,在這一瞬,忽然好似被什麼蜇了一下,十分不舒服。

是嫉妒,還是別的什麼,她說不清楚。

夜無煙和她一樣,大概也不屑於這門親事吧。也許,他早忘記了他還有這麼一個未婚夫人,或許記得,但是,恐怕也隻是未婚夫人這樣一個符號而已。

四年了,他去了西疆四年,四年的時光,足以令他愛上別的女子。

他身畔的女子,是那樣耀眼,他們這樣並駕齊驅走在街上,看上去那樣般配,那樣令人豔羨。

江瑟瑟轉過臉,重新將視線凝注在麵前的茶盞上。

翠綠的茶葉在水中溫柔地舒展著,盤旋著。她端起茶盞,輕輕飲了一口,卻不知自己的手在微微顫抖。

雖然娘一直說,以她識人的眼光,六皇子夜無煙絕對是一個女子可以托付終身的人。但是,這並不代表他就是她江瑟瑟的良人。雖然,她已經習慣了青梅稱他為姑爺,但是,幸好她的心,並沒有遺失。

“小姐,姑爺身畔的那個女子是誰?她怎麼可以和姑爺走在一起?!”青梅指著那騎著棗紅色小馬的女子問道。

瑟瑟再次抬首,他們並駕齊驅的背影已經從窗前遠去。耳邊響起的,是那些兵士齊刷刷的腳步聲。

瑟瑟抬眸道:“青梅,以後不準叫他姑爺。”

“小姐,青梅知道了。”青梅從小姐輕蹙的黛眉看出,小姐心情並不佳。

六皇子從邊關帶回來的那個女子是誰,一會兒,她定要打聽出來。但是,不用青梅刻意去打聽,待六皇子的隊伍過去後,臨江樓裏關於六皇子的議論聲起。自然,大多是關於六皇子的八卦的。

“聽說了嗎,我聽說啊,那個和六皇子一起進城的女子,是六皇子的心上人,據說曾經救過六皇子的命,好像是北魯國羌氏族的公主。”鄰桌一個灰衣人小聲道。

“我聽說,這次六皇子能夠大敗烏氏國,便多虧了北魯國相助。”另一個藍衣人悄聲說道。

“我還聽說,這次六皇子要將那女子封為正妃的!”灰衣人神秘兮兮地說道。

“不會吧?六皇子不是還有一位皇上指婚的正妃嗎,雖然沒成親,但好歹也是皇上指婚的,六皇子不會違背皇上的旨意吧?”藍衣人有些不信地說道。

“難說,你看,六皇子敢帶那個北魯國公主進京,而且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就說明了他對那個女子是愛之深啊,定是不怕違背皇上旨意的。”灰衣人壓低了聲音。

“你們胡說什麼,什麼愛之深,不知道別瞎猜。”青梅聽到了那兩個人的議論,開口駁道。

瑟瑟抬起手,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

“青梅,我們走!”江瑟瑟一臉波瀾不驚,站起身來,翩然而去。仿佛方才那些謠言,和她一點兒關係也沒有。

兩人坐了轎子一路回府。一下轎,瑟瑟便去探望娘親駱氏。

如果說江府有什麼大名鼎鼎的人物,二夫人駱氏,也就是瑟瑟的娘,絕對算一個。

二十多年前,才十八歲的駱氏便已經是東海海盜的大當家,瑟瑟的爹江雁當年平定東海時,她也才二十歲。據說當年一戰,她和江雁在海上酣戰半日,兩人越戰越是彼此欣賞,最終她帶領群盜接受了朝廷的招安。

據說,當年她還未嫁給江雁時,一身嬌豔的紅裳,騎著雪白的馬兒,從帝都繁華的大道上呼嘯而過,有一點兒飛揚跋扈,卻沒有一點兒江湖戾氣,是那樣美豔和靚麗,那奪目的美,令見者無不咂舌。她隨著江雁多年征戰,立了無數戰功,最終嫁入江府,做了妾室。江雁的定安侯,得來不易,而有一半的功勞應當是歸於她。

如今,在定安侯的府邸內一個簡潔的院落中,駱氏正倚靠在躺椅上假寐。聽到腳步聲,她才緩緩睜開眼睛。

當年叱吒風雲的傳奇女子,此時已完全是一副貴婦人的打扮,舉手投足,也盡是貴家風範,隻有眼波流轉間,隱隱有一絲犀利,令人回想到她當年的風采。

“娘,瞧瞧您,病還沒好,怎麼又出來吹風了?!”瑟瑟的語氣裏,隱有嗔意。娘的身子,早已不比當年。征戰多年,因受傷多次,留下了病根。這些年,雖經調養,卻依舊孱弱。一經風吹,便會腰背疼痛。

“瑟瑟,你方才出去了?”駱氏咳了兩聲,喘著氣問道。

瑟瑟走過去,玉手握拳,為娘輕輕捶背。她低聲道:“娘,瑟瑟錯了,日後瑟瑟會多陪著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