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賢走寡君攔臣眷 難盡喜信疑公子(1 / 3)

第20章:賢走寡君攔臣眷 難盡喜信疑公子

晏珠又向叔詹道:“兄長可為我送送陳君!”陳桓公本來就見過叔詹,他知叔詹為考叔的密友,也是一個賢才,便道:“叔大夫封官掛印之事,寡人已於近日聽聞。大夫氣節之高,實在令人可敬可佩。不知先生可肯入陳否?”叔詹笑道:“我早已不做官了,君上若叫我一聲先生,我便感激不盡了。其實我原本並不想做官。先曾答應鄭侯入朝,一是因為當時鄭國正鬧民變,鄭國勢危,二是因為考叔一力諫之。後來多次欲思退路,隻因怕考叔被奸人所算,所以才遲遲未能歸隱。如今考叔已逝,也便是我退步抽身的時候了。請君上原諒草民的直率,我已同穎夫人說妥,就在家鄉辦個私塾,授業為生。”陳桓公道:“真高士也!隻是我聽說先生早已成家,為何卻不見貴家眷跟隨?”叔詹道:“君上有所不知,我早將家眷送出,現在恐怕已經到了穎穀了。”陳桓公驚道:“何時的事?”叔詹道:“大約三天之前。”陳侯沉思道:“這就怪了。我等在此地等候了將近半月,逢人便問,卻不知路過之人中有先生的家眷。”叔詹聽得臉色煞白,急忙說道:“你們問的是穎夫人,卻不是我。想必他們不想節外生枝,急於離去了呢。”陳桓公道:“我們詢問之時,甚為詳細。如果貴家眷路經此地,聽我們如此相問,必定停車相詢。但我們半個月來,卻沒有碰到有說知道穎夫人的去向的。此地是去穎穀的唯一道路,難道先生不覺得此事可疑嗎?”叔詹心中驚懼,暗自思量道:陳侯為人精細,考慮的極有道理。但如今鄭國境內民風純樸,不應該有盜賊出現。難道是莊公不想讓我歸隱,暗中又把紅杏他們接走了?想到此,心中暗叫一聲“苦”也!這可如何是好?

陳桓公見叔詹沉默不語,便以詢問的口氣說道:“先生是不是想到了什麼?”叔詹不便說出心中所懷疑之事,便道:“草民並沒有想到什麼。我意還是先送穎夫人母子回鄉,看看情況再做打算。”陳侯做別道:“既然如此,寡人也不便強留你們了。倘若在鄭國不如意,可隨時往伯愛諸大夫的府上投貼,由他來奏寡人,屆時寡人定會將你們好生安置。我國中也不平靜,就此別過吧。”叔詹再三謝之,陳侯方才去了。

晏珠隻道陳侯與叔詹相敘甚得,便不相疑。倒是叔詹一路行來,心中疑惑不定。不幾日到了穎穀,叔詹果然沒有見到紅杏等人,卻見莊公的新任虎衛軍首領劉升(原為公子呂家將,公子呂死後,莊公便把他補為虎衛軍副首領,受棗高節製。棗高死後,莊公便把他升為正首領)率領著三十位大內侍衛,旁邊還有數位當地的幾位官員,鄉紳及地保等人都候在村口。叔詹一見劉升,便明白紅杏一定是在中途被莊公接去,而自己歸隱鄉裏的計劃也算是泡湯了。劉升迎著眾人,把莊公叫他來撫恤功臣家屬,請叔詹入朝複官的意思簡單說了,便催叔詹起程。叔詹隻得同劉升一起,又從原路返回。

劉升臨走之時,應晏珠請求,在已經修好的忠孝廟之中,又修了一座道觀。好在忠孝廟規模十分宏大,道觀在其中並不顯多餘。劉升又遵莊公之命,把穎考叔生前從莊公那裏所得之物,都一一帶來了,另外又留下好多財物。晏珠堅辭不受,劉升隻說是莊公的命令,不敢有違,堅持留下了。晏珠便將全部財物變賣成錢糧,都分散給鄉裏,自已卻穿起道袍,隻欲守著孩子與忠孝廟前的一塊田地過活。眾鄉親感激考叔夫婦之德,死活不讓晏珠務農,都願意自發的維持廟宇,並供養他們母子二人。晏珠起初不受,後來經不住眾鄉鄰的再三跪求,隻得允了。從此她每日不是修行,就是教養孩子,卻從不甚至也不讓安慶教授他武藝。

公子馮自周平王末年逃奔於鄭,唯恐宋殤公加害,至今不敢歸國。雖然他在鄭國深受莊公寵愛,眾公子與諸臣等也多與他相善,但畢竟是異國他鄉,不如在故國如意。隨著年紀漸長,白發也添了上來。公子馮心灰意懶,出門也漸漸少了,每日不是撫琴消遣,就是對月長歎。

一日公子馮正在驛館悶坐,忽見從逃亡以來就一直追隨自己的近侍毗鄰連滾帶爬的跑進來喊道:“公子大喜了,公子大喜了……”,公子馮喝斥道:“你大呼小叫的幹什麼?我喜從何來?這是在鄭國,你這麼個樣子,叫人看了笑話!”毗鄰氣喘籲籲地道:“公子,真的是大喜的事兒。”公子馮心不在焉地道:“那麼你說說,是什麼喜事兒?若說出來不能讓我喜歡,罰你今天不準吃飯。”毗鄰笑道:“我若說出來的事兒讓您老喜歡,您恐怕得讓我吃上幾千年的美食呢,到時候隻怕我活不了那麼長時間。”公子馮也笑了,說道:“你別隻管賣關子,先說說看,是什麼事兒讓你這麼興奮?”毗鄰環顧四周無人,悄悄地向公子馮說道:“我今天出門為公子買紙筆,回來的路上碰見了太宰華督的人,說是奉了太宰大人命令,來接公子回去呢。公子你聽,這可不是天大的喜事兒?”公子馮驚疑不定,問道:“你可打聽清楚了,他接我回去,到底是為什麼?”毗鄰答道:“小人一聽太宰大人要接公子回去,喜歡的什麼似的,就沒有打聽清楚。反正太宰大人是公子的人,他讓公子回去,必定是宋國出了什麼變故。不管是什麼吧,總會是對公子有利的。”公子馮大喜道:“你小子說的有理,我當去朝堂探聽一下虛實。”說罷換上朝服,入朝去見莊公。

此時鄭莊公已然接到華督的國書,他見那國書上寫道:宋君已斃,特遣使來迎公子馮回國,欲立為君。莊公猜疑,說道:“莫非此書有假,倒是宋公要哄子馮回去,欲待殺害?”祭足奏道:“君上可接見宋國使臣,對方自有一番話要說。”莊公便叫宣入。不移時,那使臣進得殿來,叩頭行禮。莊公細細問之,卻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卻說宋殤公與夷自為宋君以來,屢次用兵。僅說伐鄭,已有三次之多。此隻為公子馮出奔在鄭,忌其將來爭位,故而伐之。太宰華督曾受公子馮父子兩代大恩,忠心不二,見殤公屢屢用兵於鄭,嘴上雖然不敢諫阻,心實不樂。華督雖恨殤公,卻不敢有所舉動,但孔父嘉是宋國主兵之官,卻如何不怪他?每欲除卻此人,隻為他深受殤公重用,手握兵權,一時奈何他不得。後來孔父嘉自伐戴一戰,全軍覆沒,他本人隻身逃回,宋國軍民都頗有怨言。華督打聽得國人盡說“宋君不恤百姓,輕生好戰,害的國中子孤妻寡,人口凋零”等語,正中下懷,有心再燒上一把火,便派心腹人於街頭巷尾散布流言道:“宋君隻所以屢屢稱兵,都是孔司馬出的主意。”百姓信以為真,都把一腔怨氣撒向孔父嘉。華督本又垂誕孔妻魏氏的美貌,便於暗中加緊謀劃。

時值周桓王十年春,孔父嘉大閱軍馬,號令極嚴。軍人稍有懈怠,不是殺頭,就是砍足,軍中之人,多有恨其殘暴者。華督見此,又使人於軍中傳言道:司馬此次閱兵,意欲再次起兵伐鄭矣。軍士聞言,都驚恐不已。於是三三兩兩,都往太宰府門上訴苦,隻想求其向殤公諫議,止兵休戰。華督故意緊閉府門,卻派心腹於門縫之後,以好話撫慰。軍士求見之心越來越急切,人也越聚越多,其中有守城軍正召吉的屬下,因其長官是宋國已故白衣相士召之濟的胞弟,素怪殤公冤殺召之濟,都手握器械,喊聲最響。自古有言:聚人易,散人難。華督見功夫做足,軍心已變,遂裹甲佩劍,傳令開門。他當門站定,命令軍士不準喧嘩,然後說道:“孔司馬一意孤行,主張用兵伐鄭,以致宋國生靈塗炭,民不聊生。君上編聽編信,不聽我言。如今又簡閱軍馬,不出三日,就要伐鄭。宋國百姓何罪,要受此苦難?!”說罷淚水婆娑,聲嘶音咽。眾軍士見他聲情並茂,受此一激,都咬牙切齒,高聲喊道:“殺,殺,殺!”華督假意解勸道:“你們切切不可造次,此事如若讓司馬得知,我們都性命難保。”眾軍士一齊喊道:“我們父子兄弟,連年爭戰,都死傷過半。他卻還要大舉出征,那鄭國兵精將猛,我們如何敵得他過?左右是死,倒不如殺卻此賊,為民除害。我等願意追隨太宰一起殺賊,死而無怨。”華督忙道:“此事決不可行!你們此言雖善,但‘投鼠者當忌其器’。孔父嘉雖然可惡,但卻是君上寵幸的大臣,手握兵權哪。”眾軍士情緒激動,都道:“若得太宰做主,便是那無道昏君,我等也不怕他,何怕一司馬?”一邊說著,卻一邊拉著華督的袖子不放,齊聲說道:“願隨太宰殺此害民賊!”當下眾人不由分說,幫著太宰府的車夫等人駕起車來,簇擁著華督上車,護著華督朝司馬府而來。華督早有準備,車前車後自有心腹緊緊相隨。

眾人一路呼哨,直飛奔至司馬府第,將其前後左右,圍的密不透風。華督下車,吩咐道:“你們且不要聲張,等我叩門,見機取事。”時值黃昏,孔父嘉正於內室與魏氏飲酒,一巡未畢,忽聽外麵叩門聲甚急。孔父嘉使人前去詢問,回報說是“太宰親自來訪,有機密之事商議。”孔父嘉不知計,一麵傳令開門,一麵慌整衣冠,就要出中堂迎接。魏氏心中不安,進言道:“賤妾近來聽聞外麵有不利於夫君的傳言,還是先不開門,問清楚了再計較不遲。”孔父嘉道:“不妨,我為大宋司馬,手握重兵,且受主公器重,誰敢不要性命前來動我?”魏氏道:“還是小心為上。”孔父嘉聽了,便於袍服之內又添了一幅掩心甲,方才離魏氏而出。

卻說孔府大門方啟,孔父嘉便聽外邊一片聲的呐喊,眾軍士都不要命的一擁而入。孔父嘉心中慌亂,急忙要退步入內,卻見華督搶上前來,揚劍大叫:“害民賊在此,眾軍士還不動手?”孔父嘉未及開口,就被人砍中脖頸,人頭滾落在地。眾軍士深恨孔父嘉,亂刀把他的屍身砍為肉泥。回頭再尋華督,已然不見。眾人無主,便乘機將孔府的財物,掠奪一空。孔父嘉止生一子,名叫木金父,乃魏氏最近所生,年紀尚小。有一個忠心的家臣,冒著生命危險,趁亂抱著他逃奔到魯國。木金父便在魯國安定下來,以字為姓,曰孔氏。中國的文化始祖孔丘,便是此人的六世之孫。

魏氏聽得外麵人聲嘈雜,方欲出門,忽見湧進來幾個如狼似虎的家丁,搶了自己,就從後門登上一輛早已準備好的香車。車中早有一人,卻不是華督是誰?華督垂誕魏氏美色已久,見了魏氏,情不自禁,便摟在懷中,遍體撫摸。魏氏至此方知害自己夫君的,正是華督,不由大罵。華督卻不在意,不顧魏氏拚命掙紮,直等滿足了獸欲,方才住手,意欲回府好好安置,永享豔福。不意到了華府之後,魏氏拒絕進食,華督屢次使夫人勸解,隻是不從。不久,魏氏便饑餓而死。華督惋惜不已,吩咐家人載其去郊外兩人初見之地安葬,又嚴囑從行之人,不準把此事宣揚出去。

宋殤公聽說孔父嘉被殺,又知華督也摻和其中,又驚又怒,便派人招他入宮,欲問其罪。華督假稱足上有疾,不能行走,拒不應召。殤公招華督不至,便傳令宮人駕車,欲親臨孔府探視。在宮中的眼線報知華督,華督便急召軍正召吉,說道:“主公寵幸孔司馬,這你是知道的。現如今你的屬下擅自殺掉其人,你豈得無罪?先君穆公棄其子馮而立主公,主公卻以德報怨,編信司馬,伐鄭不休,以致萬民忿怨。眼下司馬被戮,乃是天理使然。不若同舉大事,迎立先君之子馮為宋國之主,免禍成福,你意下如何?”召吉道:“太宰之言,正合眾人之意。我兄長冤屈而死,孔父嘉也有責任。為此我旦夕號泣,恨不能為其複仇。如今機會來了,我又豈能放棄?”於是不待華督號令,便招齊部下,以言語激之,眾軍士聽了,便鼓噪起來,齊齊跟隨召吉伏於孔府門前。

來到司馬府第,宋殤公方欲進入,不期眾軍士突然出現,如蠅似蟻,蜂擁而來。眾侍衛毫無防備,被衝散開來。宋殤公慌亂中卻被亂軍扯下車輦,一頓亂砍。可憐天下第一大國之主,隻因不能容物,當場便化為一團肉泥。

華督正在府中提心吊膽,有心腹打探到殤公被亂軍所殺的消息,來報華督。華督方才放下心來,急忙著孝服來到孔府門前,假意撫殤公之屍,哀哀而哭。哭畢,華督便把殤公的屍體抱入輕車,載回宮中,置辦靈柩;一麵又派親信傳群臣於殿上相聚。群臣聞聽惡耗,紛紛來朝堂聚齊。華督把召吉懷其兄長召之濟冤死之恨,聚亂軍殺死殤公之事向群臣說了,卻隱去自己向召吉所說的一番話。言畢,華督又道:“國君即使小有錯誤,亦不當殺之。召吉懷恨戮主,實為大逆之罪,應當斬其首級獻於主公靈前,以謝天下。”眾臣都道:“甚善。”於是華督便使人傳召吉上殿,卻讓那人暗中告訴:“你隻要按你自己先前所說的話再說一遍,太宰自會為你開脫。你應該知道,如今宋國可繼位為君的,隻有公子馮。隻要你按太宰大人所說的辦,那麼你不僅不會是逆賊,還會是功臣。”召吉一介武夫,哪裏想得到華督的詭計?便連聲應允。

來到大殿之上,襲虎威將軍猛獲首先責難召吉:“你僅為小小的軍正之官,為何敢挑唆部下,先殺司馬,後害主公?難道你就不怕誅連九族嗎?”召吉有恃無恐,反問道:“我為宋國除兩大害,爾等不來謝我,反倒怪我。公子馮就將歸宋為君,我乃是有功之臣,你們何敢如此待我?”話猶未畢,華督喝道:“叛賊,休得胡言亂語,公子馮遠在鄭都,怎知你幹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召吉還要再說什麼,華督怕他說出不利於自己的話來,便使眼色給押解召吉的侍衛。那侍衛原是華督的心腹,當下心領神會,不待召吉再言,便一刀砍下他的首級,獻於宋殤公靈前。猛獲不疑有他,其它眾臣也都無話。

華督見召吉已死,自己再無後顧之憂,心中大暢,遂提議道:“先君之子公子馮,現在鄭國。而宋國人心至今不忘先君。如今主公新喪,合當迎回其子,立為宋君。”百官唯唯,都無異議。當下華督便派使者入鄭報喪,並迎公子馮。一麵又將宋國庫府中的財物分賄列國,遍告要立公子馮為君的原故。

鄭莊公所聽到的宋使所講,隻有太宰華督參與其中的這一段並沒有如上所述,這原是華督在其臨行之前吩咐過的。此事連宋國眾臣都蒙在鼓裏,鄭莊公又哪裏知道?莊公見宋使說的與國書相符,料是實情,方才不疑。時值公子馮在殿外求見,莊公忙叫請入。莊公讓公子馮行禮畢,向他笑道:“公子屈伏寡人國中十幾年,如今終於可以歸國為君了,可喜可賀呀。”隨後便把宋使所講的話又簡單重述一遍,又把國書給公子馮看了。公子馮渾身顫抖,口不能言。莊公便道:“你不必過於激動,先回去歇息半日。寡人馬上為你準備餞行並法駕等物。隻等明日一早,寡人便送你歸國。”公子馮叩頭謝恩而退。

次日一早,公子馮便來宮中辭行。莊公親率眾文武送至十裏長亭。臨行之際,公子跪拜於地,泣道:“馮乃落魄之人,流落到鄭,承蒙主公不棄,庇護至今。馮有今日,皆拜君上之所賜也。回到敝國之後,馮當舉國為鄭之陪臣,不敢存有二心。”莊公神色雖甚傷感,但從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中卻射出一種能洞穿一切的可怕光芒,直透入公子馮的內心深處。公子馮渾身打了個冷戰,急忙低下頭去。莊公當做什麼也沒有覺察,卻笑問公子馮道:“公子此言當真?”公子馮囁嚅道:“君上在一日,宋鄭無戰事。”莊公大笑道:“子不欺我,可速去!”公子馮不敢再留,慌忙朝莊公拜了三拜,上了車輦就走。

祭足暗中觀察公子馮的舉止,知有不妥,遂密奏莊公道:“此去走公子馮,猶如猛虎進山,恐生後患。”莊公笑道:“我自知之。隻是為人前恭後倨,乃大不義也,我豈肯為之?”祭足便不再答言,暗中派劉升於中途截擊公子馮。不料公子馮如驚弓之鳥,一出滎陽東門,便沒有命的奔逃。後來聽說祭足派人來追,便心生一計,使那家奴毗鄰駕著自己的車輦往北,而自己卻和宋使駕著毗鄰的車駕,繞道衛國,再回本國。劉升於中途攔住公子馮車駕,發覺公子馮並不在車中,情知追之無益,隻得借口奉鄭君之命來前奉送賞賜之物,也就放了毗鄰,讓他回國去了。

宋衛兩國世代交好,因此公子馮繞道返宋,在衛國受到衛宣公的熱情接待。衛宣公知公子馮無心久留,便派獳羊肩親自率領五千精兵護送公子馮。又過了半月,公子馮終於回到宋國。有了國外鄭衛兩國的支持,又有華督在國內策應,因此公子馮繼位之事,並沒有費什麼功夫。同年冬末,華督及猛獲等人奉公子馮為君,稱為宋莊公。華督被擢升為相國。猛獲亦被封為兵馬副元帥,居位南宮長萬之下。餘者皆有賞賜。

宋莊公見內事已畢,便派遣使臣,攜帶重禮往列國重修舊好,並約鄭莊公,齊僖公和魯桓公相會於會稷。列國無不受賄。次年春月,齊,魯,鄭三國君主齊聚會稷,以正宋莊公馮的君位。宋莊公不見祭足在場,知道鄭莊公怕他顧忌之意,心中稍安,舉止更加恭順。此次大會仍以鄭莊公為盟主,宋為鄭的附屬國,齊魯二侯為盟友。四位大國君主歃血訂盟已畢,又再次聯表向周桓王請求伐楚之命,然後方才散去。

齊僖公自會稷歸國的途中接到急報,言北戎在西戎主的慫恿之下,派遣大元帥大良,副元帥小良,分兵前後兩路,來犯齊疆。目前已破祝阿大城,直撲曆下。曆下守將抵擋不住,連連告急!齊僖公聽報,惱道:“西北兩戎之賊,先前屢犯我界,也隻不過是鼠竊狗偷而已。今番卻大舉入侵,若讓其得利而歸,北疆未來將永無寧日。”遂不歸齊都,一麵分派人手到鄭,魯和衛三國借兵,一麵調兵遣將,親自率領公子彭生,石之紛如和公孫戴仲等將趕赴曆下迎敵。

鄭莊公接到齊僖公的借兵國書,便招來世子忽,向他說道:“齊鄭聯盟已久,鄭每遇兵事,齊必派兵相助。如今齊有相求,宜速響應。汝師從考叔等人,學藝十年有餘,正是大展身手,立威諸侯的時候。寡人派你率領高渠彌和祝聃二將火速趕去齊國,會合齊侯,再細細商議進兵之策。”說罷把虎符解下,遞於子忽。子忽接過虎符,先派人往相國府招來祭足,索了國書,乃於校場調派兵將,選兵車三百乘,將士五萬人,使高渠彌為主將,祝聃為先鋒,星夜趕赴齊國。

且說鄭莊公送走世子忽之後,放心不下,便又叫來公子元,說道:“寡人欲助齊侯平定北疆,已派世子率高,祝二將前往。但齊國今年曾鬧蝗災,糧食匱乏。我軍雖是相助,但寡人是盟主,知其事卻未濟其災,已經心有不安。汝可從國內籌集銀兩,為世子押運糧草等後需之物,順便往助世子一臂之力。寡人知你深得子封真傳,又素來老成,必不負寡人之托。”公子元領命,前往尋鄃敬軒交割相關事宜去了。

世子忽到了齊國,與齊國守將交割國書,從其口中得知齊僖公已到曆下,便不去齊都,徑自引兵前來相會。當時魯衛兩軍還沒有音訊。齊僖公大為感動,親自迎出曆城,殺牛宰馬,犒勞鄭軍。僖公見世子忽相貌出眾,又知他師從穎考叔等人,武藝不凡,心中更加喜歡。正欲同世子忽商議退敵之策,忽有小校前來報稱:鄭國大夫公子元奉鄭公之命解送糧草,已到離曆城二十裏處。齊僖公感激不已,派公孫戴仲出城迎接,親自為其接風洗塵。

酒宴已畢,齊僖公同世子忽及眾將商議退敵之策。世子忽進言道:“我曾觀看過夷賊軍陣,知其皆用步兵。賊兵此舉,易進也易敗;我軍用車,難敗亦難進。雖然如此,賊性輕而不整,貪而不親,勝不知退,敗不能救;可誘而取之。蠻夷恃勝利之師,必會輕敵冒進。我意以老弱殘兵正麵抵敵,詐敗而走,賊兵必然來追。吾等可埋伏精兵以待前來。追兵遇到伏擊,必會驚惶而奔,我軍從後掩殺,必得全勝。”齊僖公見世子如此人才,,嫁女之心,不覺複萌;遂撫掌讚道:“此計大妙!齊兵可伏於南側,以遏其前;鄭軍伏於北側,以阻其後。首尾夾攻,萬無一失矣。”世子忽領命,招公子元授計道:“大夫可引一軍伏於東門,隻等賊兵來追,即可殺出。”公子元反複斟酌,覺得此計可行,遂領命去了。世子忽即率餘下軍馬,另行調遣去了。

齊僖公這裏亦招公孫戴仲前來,言道:“汝可引一軍去蠻兵陣前挑戰,隻要輸,不要贏。隻需把其誘至東門鄭軍的伏擊包圍圈之內,便算大功一件。”當下分撥已定,公孫戴仲北門挑戰。賊兵副元帥小良持刀躍馬,引軍萬餘,出寨迎敵。兩將交鋒不二十合,公孫戴仲氣力不加,順勢而退,回車便走,卻不進北門,繞城往東門而逃。小良哪裏肯舍?緊追不放!大良見已兵得勝,盡起大軍隨後追趕。

堪堪將近東門,忽聽一聲炮響,金鼓大震,隻見蘆葦中飄出鄭軍旗號,公子元伏兵盡出,猶如蜂攢蟻聚,漫天鋪地的殺來。小良大叫:“中計!”撥馬便走。後軍止之不及,反被小良所率軍馬衝亂了。敵兵自相踐踏,到處亂竄。公孫戴仲與公子元合兵追趕。大良吩咐小良在前麵開路,親自斷後,且戰且走。戎兵稍有落後者,俱被齊鄭兩軍擒住斬殺。大良退至鵲山之下,與小良會合,回頭見追兵漸遠,喘息方定。才欲埋鍋造飯,忽聽得山坳裏喊聲大起,兩將大驚。大良小良回頭望去,隻見一枝軍馬打“高”字旗號,從山坳裏衝出,為首一將,手持方天畫戟,大叫:“鄭國上將高渠彌在此,汝等還不快快下馬受降?!”

大良小良慌忙上馬,無心戀戰,奪路而逃。高渠彌隨後掩殺。約行十餘裏,前麵喊聲又起,卻是鄭世子忽引著祝聃殺到,大良小良方欲迎頭混戰,不期後麵公子元引著鄭兵,公子彭生和石之紛如引著齊軍也一齊掩至。六將各率所部,合力攻戰,直殺得蠻兵血流成河,哭爹喊娘。大良小良嚇得心膽俱落,隻率些餘親兵四散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