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遣將不公六軍敗 引狼入室社稷亡(1 / 3)

第22章:遣將不公六軍敗 引狼入室社稷亡

這後三路大軍之中,止有高渠彌一路平川,不曾遇得什麼障礙。因此在大軍出發後的第三天傍晚,恰恰趕到離楚軍後方五十裏的地方。高渠彌方欲下令埋鍋造飯,卻忽聽得一聲炮響,隻見一位頭帶五彩鳳尾冠,身穿烏金袍,手握紫金大砍刀的少年將軍,卻不是鬥穀於菟是誰?隻見他跨一匹白龍馬,引一隊楚軍如飛而來。高渠彌慌忙上馬,挺方天畫戟前來迎戰。鬥穀於菟並不搭言,揮刀直取高渠彌,卻不直劈,也不橫劈,更不斜劈,反從下而上一撩,欲砍來將之腿。高渠彌措手不及,反鬧了個手忙腳亂。這鬥穀於菟武藝非凡,攻擊的手段見所未見,即便是高渠彌這樣久經戰陣的老將,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應敵。一時兩將戰有百餘合,堪堪打成平手。高渠彌暗暗驚歎,不想楚國有如此人物。

鬥穀於菟到底年紀幼小,與高渠彌大戰百餘回合之後便氣力不加,加之他從未經過戰陣,爭鬥的經驗又怎能和高渠彌這樣久經沙場的老將相比?兩將堪堪戰到一百五十回合,鬥穀於菟兩臂起落之間,漸覺沉重。高渠彌搬回局勢,攻勢猶如疾風密雨,劈頭蓋臉的朝鬥穀於菟襲來。鬥穀於菟抵擋不住,敗退而走。高渠彌也不追趕,命軍士仍於原地埋鍋造飯,一邊又派人去探聽魯宋兩國之兵的動向。

飯畢,軍士來報:“宋軍正在填澤前行,魯國也在鑿山而進。”高渠彌聽得直皺眉頭,心說這祭足專司情報,卻如何沒有探清楚國的地形?他卻不知楚國偏於南疆,風俗習慣都與中原大不相同。要想得知對方朝中人物的近況,還可設法搜羅,唯獨這對方的地形圖,鄭軍的情報人員卻萬難弄到。因此鄭莊公在調遣軍馬之前,並不知道敵軍後方地勢的具體情況。當下高渠彌因為不知宋魯兩軍何時前來會師,所以就地紮住大寨,並日日使人探聽魯宋兩軍的進展情況。

過了兩天,魯軍方麵傳來了兵敗退軍的消息,高渠彌心中暗暗叫苦,卻無奈何,隻得又把希望寄托在宋軍身上,心想如果南宮長萬一路進展順利,還可與楚軍一戰。大概又過了兩天,宋軍方向傳來了令他更為震驚的消息:南宮長萬兵敗雲夢澤,軍士死傷大半,已與猛獲合兵一處,回歸本國去了。高渠彌獨力難支,心知去了也是送死,斷沒有取勝的希望,隻得令鄭軍拔寨而起,從原路而返。

鄭莊公的六路大軍,至此敗的敗,退的退,全部勞而無功。

自楚文王虜走了愛妃,息侯就一直被軟禁在汝水。他心中憂憤,人身亦不得自由,每日不是長籲短歎,就是嚎啕大哭。如此有兩年光景,息侯已然變的又瘋又傻,個人生活也完全不能自理了。左右隨侍之人,見他瘋瘋癲癲,渾身肮髒不已,都不願意走近他,更不要說去服侍他了。從此息侯更加瘋癲無狀,形容亦日益枯槁,隻是胸中憋著一口悶氣,支撐著他苟活下去罷了。

卻說陳蔡兩軍奉鄭莊公之命,各率所部前來營救息侯。堪堪走到一半路程,卻忽見迎麵走來十來個息兵。這些息兵抬著一個隨軍擔架,上麵躺著一個頭發蓬亂,衣不蔽體的枯瘦老人。那那些息兵看見陳蔡兩軍,正不知是什麼來頭,丟下擔架飛快的跑開了。伯諼諸見他們身著息國軍士的衣甲,顯得慌慌張張的,覺得他們形跡可疑,遂令軍士前去捉拿。有那兩三個跑不快的息兵被拿了來,其餘的卻都跑掉了。

伯諼諸詢問那幾個息兵道:“你們見了我們,為何飛快跑了?難道你們是楚軍的探子不成?”那幾個息兵聞言,都搖手說道:“我們不是探子,我們是奉命前來送還息侯的。”蔡季聽罷大驚,急問:“息侯人在何處?”息兵指著擔架道:“那躺在擔架上的便是。”蔡季急忙搶前幾步,來到擔架旁邊,卻迎麵聞到一股惡臭,熏得他險些暈過去。蔡季捂著吹口鼻,耐著性子仔細看那息侯,卻因為自己原先隻見過他極少的幾麵,且息侯原來的麵貌亦不複存,而拿不定他到底是不是息侯。他知道伯諼諸做為衛宣公的使臣,常被派住列國修好,所以認得息侯,便招手讓他過來分辨。伯諼諸也捂著鼻子近前,略看一看,便驚叫道:“此人正是息侯!卻不知為何變成如今這副模樣?顯然比先前老了二十多歲。”說罷他見息侯躺著不動,也不開口說話,便懷著不安的心情把手放在息侯的唇邊以探他的氣息,卻驚恐的發現,息侯早已氣絕身亡了。

蔡季看見伯諼諸那個探試息侯鼻息的手指急縮而回,又見他悲哀地向他搖頭,情知息侯已斃,遂回頭向那幾個息兵喝道:“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殺害你們國君,難道他的命當真沒有你們的珍貴嗎?”說罷就要拔劍把息兵砍了。那幾個息兵慌得磕頭不迭,隻叫“饒命”。伯諼諸見狀急忙攔住勸道:“公子不必和他們一班見識。我們畢竟是奉命而來,且先把息侯的死因問清楚了再說。”說罷向那幾個息兵問道:“你們可知息侯是怎麼死的?”息兵當中有一人答道:“我們都是息國的降兵,自君夫人改事楚王,我們和主公就被楚兵軟禁在一起了。但我們平時並不與主公在一處,服侍他的都是楚王派來的人。我們實際是被囚禁在另外一個地方。就在昨天傍晚,有一個楚將來到我們囚所,問我們想不想歸國。我們哪有不願意的理?都吵嚷著要回家。那楚將道:‘隻要你們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就放汝等歸去。’我們聽他要放我們,當下歡喜異常,便問要我們答應他什麼條件。那楚將道:‘我們王上生性仁慈,見息侯瘋了,心有不忍,便下密旨一道,著本將軍來放汝等與貴國君同歸。但我王又不想擔下逼瘋息侯的罪名,所以特地囑咐本將軍,讓爾等把貴國君上送歸息國。這就是我的要求。如果你們肯把息侯奉送歸國,我就讓你們恢複自由。’我們喜出望外,當下滿口答應了。於是那楚將便設下一席,給我們好吃好喝,然後就放我們走了。我們臨行之時,息侯還在胡言亂語的,卻不知君上現在為何死了。”伯諼諸思忖半晌,問道:“你們赴宴的時候,可見息侯吃過什麼東西沒有?”那息兵答道:“君上之前已經瘋癲多時,給他食物就吃,給他酒水就喝,如果不給東西,他就不吃不喝。我們赴宴的時候,楚將隻讓他喝酒,因此他除了酒水之外,什麼都沒有吃。”蔡季道:“不必再問了。敢情是那楚將給息侯服了毒酒。”說罷掰分息侯的嘴唇,卻見他的牙齒都已經發黑了。伯諼諸看了,不禁打了一個寒戰,說道:“楚王歹毒!他知道我們來救息侯,卻事先把他毒死。”蔡季道:“不管怎樣,我們還是先把息侯的遺體帶回去,也好向鄭侯交差。”於是兩人仍令息兵抬著息侯,從原路返回大營。

卻說莊公坐鎮漢江北岸,連日接到的都是讓人沮喪的不能再沮喪的消息,他的心情壞到了極點。因為不好責罵諸侯之兵,鄭莊公隻有逮著鄭將出氣。一日,莊公正在帳中悶坐,忽見帳前軍士前來稟報:“對岸楚軍豎起‘鬥’字大旗,正不知是哪路兵到。”莊公便向諸兒說道:“世子可與寡人一同前去看看。”言猶未畢,又見公子彭生派軍士前來報稱:“楚將鬥章來襲前寨,攻勢甚急。小將奉大先鋒之命,是戰是守,特來請盟主裁決。”莊公忙向來人說道:“現在前後六路大軍有失,都在歸途之中。大先鋒不可戰,隻可守。”來人聽命去了。莊公心中更加憂悶。

是夜,莊公與諸兒秉燭對坐,都不敢就寢。俟到午夜時分,忽聽四麵炮響,正不知有多少敵兵殺到。正慌亂間,卻見曼伯闖進中軍大帳,向兩人稟道:“楚將鬥伯比率鬥廉和薳章兩將分三路殺到,請主公與世子速退。”莊公心中雖慌,表麵上卻裝的鎮定自若,喝道:“無忌好生無狀,吾乃堂堂中原諸侯盟主,一聽楚兵就退,成何體統?楚軍雖勇,然我大寨現有將士三萬餘人,足可與之一戰。寡人又有何懼哉?”曼伯跪下奏道:“啟稟主公,大寨兵力雖多,然都是一些老弱殘兵,萬難抵擋楚軍。還請主公與世子速退,末將自當為大軍斷後。”諸兒雖然自大,對楚軍卻頗為畏懼,也勸莊公道:“孤卻覺得無忌說的甚是在理,請盟主暫且先退,然後卷土重來亦未嚐不可。”莊公隻不肯退,定要與鬥伯比一戰。曼伯見情勢緊急,顧不得冒犯之罪,與諸兒一邊一個,駕住莊公就走。

出得轅門之後,曼伯向石之紛如和孟陽拜道:“末將這就去抵擋楚軍。我家主公與貴國世子就拜托兩位了。”兩將亦對拜道:“請振東將軍放心,我等自會以命相護。”曼伯聽畢自去。莊公不放心原繁,又向曼伯喊道:“無忌留心子衿,務必把他活著帶回來交給寡人。”但此時曼伯已經殺入到楚軍之中,也不知道有沒有聽見。

卻說曼伯殺到楚軍腹地,迎頭正撞上薳章。曼伯更不搭話,拍馬舞刀,直取薳章。兩將戰有五十餘合,曼伯全力施為,死命相敵,薳章抵擋不住,敗退而走。曼伯奮勇殺退薳章,於楚軍陣中來回馳聘,迎頭又碰上楚將於文六合。曼伯舉刀就劈,於文六合也舞刀來迎。曼伯與他戰有十餘合,大喝一聲,斬其於馬下。楚兵懼曼伯之威,都四散奔逃。正砍殺間,鬥廉撞到麵前,接住就戰。曼伯奮力相抵,戰之不下。薳章於遠處望見,也來助戰。曼伯獨戰兩將,毫無懼色,一把刀舞的風雨不透,兩將一時奈何不得。正殺的不可開交,鬥伯比冷不防從斜剌裏衝出,一刀揮向曼伯。曼伯猝不及防,急用刀柄來擋。隻聽得“喀嚓”一聲,那刀柄已被鬥伯比砍為兩斷。曼伯雖勇,到底敵不得三將,又失了兵器,越發顯得相形見拙,隻把腰刀拔出,向三將亂砍。四將又戰有二十餘回,薳章尋得一個破綻,揮刀向曼伯頸中砍來。曼伯急閃,不期鬥廉見他隻顧得上身,舞刀直取曼伯左腿。曼伯躲之不及,左腿被鬥廉砍下,遂大叫一聲,從馬上直跌下來。饒是如此,曼伯兀自拄刀想站起來。鬥伯比不容他有還手餘地,向他連攻三式,式式都是凶狠至極。曼伯勉強躲過前兩刀,第三刀到底沒能躲過,被鬥伯比砍中胸口,血如泉湧,登時氣絕。薳章遂下馬割取曼伯首級,掛於自己馬項之下,隨即飛身上馬,隨鬥伯比與鬥廉來尋莊公。

鬥伯比引著兩將來找莊公,遍尋諸營不見。他見有幾個鄭軍在前麵奔走,遂上前一把抓住其中一人,問道:“鄭侯何在?”那鄭兵嚇的說不出話來,隻用手遙指莊公逃走方向。鬥伯比隨即把鄭兵使勁朝地上一摜,那鄭兵就去見閻羅王去了。鬥伯比遂引著鬥廉和薳章朝鄭兵所指方向追來。

莊公與齊世子諸兒在石之紛如和孟陽的保護之下,沒有命的奔逃。逃到一處高地,莊公勒馬回頭,朝盟軍先前所立大寨望去,卻見那裏卻早已成了一片火海,情勢已經混亂不堪。莊公心膽俱碎,用眼四處搜尋鄭軍,卻見鄭軍早被楚軍衝散,都在四處亂竄,全然不成陣形。就這麼稍頓一頓,鬥伯比已然殺到麵前。莊公慌忙又奔。

諸兒奔走多時,回頭不見了鄭莊公,他見石之紛如和孟陽俱在,遂向兩人說道:“孤在這裏等著,你二人可前去尋著鄭侯,保他前來與孤會合。”兩人領命,飛馬從原路返回,沿路來尋莊公。

莊公見鬥伯比朝自己殺來,慌忙棄車上馬,意欲沿著齊世子的退路奔來,但慌亂間卻奔向與諸兒退路相反的方向去了。那鬥伯比越逼越近,眼看就要追上。恰巧石之紛如與孟陽趕到,讓過鄭莊公,攔住三將廝殺。石之紛如也就罷了,敵住鬥廉與薳章二將,一時不分勝負。那孟陽原為宦官,服侍諸兒之前,就被閹了下身,雖然他的招式精妙,到底氣力不足,因此抵擋不住鬥伯比。兩將戰不十餘回合,孟陽被鬥伯比砍中臂膀,翻身落馬。鬥伯比也不管他是死是活,獨自一人來追莊公。石之紛如被鬥廉與薳章纏住,分身不出,隻是且戰且走,也是十分被動。

鬥伯比追到一處樹林,抬頭不見了鄭莊公。鬥伯比入得樹林,高聲喊道:“堂堂中原霸主,何懼楚之一將耶!還不出來,與吾一鬥?”喊了數聲,不見人應,卻聽得左前方一簇草木之中,枝葉索索抖動。鬥伯比趕上前來,一刀砍去。原來莊公正藏於其中,他見鬥伯比大刀砍來,急忙躲閃,僥是他躲的快,頭盔卻業已被削掉了。莊公大驚,急忙又從草木叢中跳出,徒步奔逃。鬥伯比一時拔不出刀,也赤手空拳的趕來。莊公慌不擇路,在樹林中到處亂鑽。鬥伯比自是緊追不放。

諸兒等莊公不來,卻聽得前麵樹林中有呼喝之聲。他自恃有些勇力,也便提劍趕來一探究竟。不想正碰上莊公被鬥伯比追趕甚急。諸兒遂大喝一聲,朝著兩人奔來。莊公正惶急間,不辨敵我,心想若是敵將,我命休矣。然而當他看見朝這邊趕來的正是諸兒,登時大喜過望,急叫:“世子救我!”諸兒喊道:“鄭公勿慌,孤來也!”遂迎著鬥伯比殺將起來。鬥伯比沒有兵器在手,初時被諸兒攻的手忙腳亂。莊公趁機解脫,也拔出尚方寶劍掠陣。但他的本領實屬微末,根本就幫不上手。

兩人鬥不數合,鬥伯比一把奪過諸兒的寶劍,反朝諸兒攻來。諸兒沒有了劍,立馬支應不住,隻得節節敗退。正危急間,忽聞樹林外有人喊道:“鄭公和世子可在裏麵?”莊公聽出是蔡季的聲音,大喜道:“救兵來也。”遂連忙大聲應道:“正是寡人和齊世子被楚將追殺,汝等還不快來救駕?”外麵蔡季聽了,慌與伯諼諸說道:“正是盟主和齊世子,我等快去,遲則有失。”兩人遂引兵四麵合圍,來搜樹林。鬥伯比聽得對方有兵來援,攻勢稍挫,諸兒與莊公趁機逃脫,朝援兵奔來。

蔡季與伯諼諸救下莊公與諸兒,合力圍住鬥伯比砍殺。鬥伯比奮力殺退兩人,回頭拔下大刀,與陳蔡兩軍大戰。陳蔡兩國兵將,被其殺死殺傷者甚多。不移時,忽聽得樹林之外有楚軍殺來。原來卻是鬥章殺敗公子彭生,與從對岸殺來的鬥穀於菟合兵一處,前來營救鬥伯比。蔡季與伯諼諸不敢戀戰,護著莊公與諸兒且戰且退。

眾人殺出樹林之外,卻見楚兵密密麻麻,把樹林圍的鐵桶也似。眾人無奈,隻得又退回樹林。情勢危急間,幸得瑕叔盈趕來,與楚軍大戰,楚軍不退,瑕叔盈也被圍困其中,脫身不得。

不移時,石之紛如殺到,卻又引得楚軍又添兵來。殺不片時,先前被鬥章殺敗的公子彭生也趕到了。眾將一陣混戰,殺的不可開交。這一戰直殺到東方魚肚白,雙方將士死傷過半,卻仍然未分勝負。莊公與諸兒被蔡季和伯諼諸護著,站在一處高坡,正在焦急無措,卻忽見楚軍後方一陣大亂。隻見樹林之外有一將圍著繃帶,如猛虎一般殺入楚軍包圍圈四。四人見那將槍起處,一楚將便翻身落馬,楚軍猶如浪潮,直向兩邊排開。四人大喜,知道是原原繁殺到了。莊公見原繁殺來,心始稍安。

鬥伯比見原繁勇不可擋,親自揮刀來迎。盟軍陣中睱叔盈,石之紛如,和公子彭生等將也紛紛出戰,各迎一將捉對廝殺。雙方直殺得屍橫遍野,血流成渠。楚軍頑強作戰,不肯退去,盟軍一時不能脫身。

眾將餓腹混戰到傍晚,鄭將高渠彌,魯將公子翬也各引生力軍殺到。楚軍不能抵擋,亂紛紛退去。莊公與諸兒等人至此方才得以脫卻災厄。

眾人保著莊公齊世子,一路退到楚國邊境,方才穩住陣角。紀隨兩君都來參見,備言軍需糧草等物幸未有失。莊公羞愧難當,謂眾人道:“都是寡人有失算計,致有此敗。汝等可各歸本國,稟明各國君主,整頓兵馬,以備來日報仇。”話雖如此,他心中卻明白,這次自己主持中原會師,恐怕是最後一回了。各國人馬聽他這般說,都聽命而去。伐楚大戰,遂以盟軍失敗而告終!

鄭莊公回國以後,對曼伯之死婉惜不已,遂遺使入楚,請求楚王賜回曼伯遺體。楚文王意欲準其所請,大夫屈重卻諫道:“如今中原大敗,我王可斬鄭使,然後揮師北上伐鄭,則王霸大業可成!”楚王笑道:“漢江之戰的勝利,原因是多方麵的。其中首推穀於菟用謀,次推鬥令尹用武,但這都不是最主要的原因。中原人心不齊,是他們失敗的根本所在。並非是我等以仁義所勝。那中原地大人多,其實力不容忽視,而且孤王亦曾聽說此次戰事之激烈,是我大楚立國以來從未曾有過。而中原人心離散,鄭侯已不能製。我若伐之則聚,我若不伐則亂。待中原局麵大亂,孤王便可亂中取勝矣。因此孤王意欲不伐,以禮相待鄭使。孤王的這些想法,都是鬻拳給孤王的啟發。如今他的斷足尚在太廟之中,孤王又豈可辜負鬻卿的一片忠心?我想鬻拳在此,亦必不會同意殺使伐國。”屈重無話可說,羞慚而退。楚王遂命人把曼伯的遺體用線縫合,清洗幹淨,就令來使奉歸鄭國。

曼伯遺體運回滎陽之後,莊公親率眾文武為其帶孝,諡其爵為忠武侯,並進賜吳瓊為忠義侯,封杜鵑為一品誥命,著其子曼青襲其爵位,加倍給於俸祿,又一連頒下三道旨意,要接其母子二人入宮奉奍。此舉是莊公憐杜鵑親兄吳瓊先曾死於太叔之亂,曼伯的父母此前亦老病而死,如今他的夫君也為國捐軀,她與獨子曼青便孤苦伶仃,無處可去。饒是如此,杜鵑卻不願入宮,幾次奏請莊公也依晏珠之例,扶靈回鄉。莊公再三不允。杜鵑不敢違命,隻得帶著曼青入宮。但杜鵑見後宮權位之爭愈演愈烈,深恐自己稍有不慎,惹來殺身之禍,便於入宮後的第二個月開始拒絕進食。莊公使元妃鄧曼再三相詢,杜鵑隻不肯說出原因。紅杏憐他孤子寡母,便同叔詹商議,讓他出麵奏請莊公,接他二人來府恩奍。杜鵑思之再三,遂點頭應允,莊公也便準奏了。

伐楚失敗之後,鄭莊公不去追思自己錯誤的決策,卻悔恨身邊沒有像穎考叔那樣的賢才。因此他對自己屢次欲害考叔一事後悔不迭。為表追思之意,莊公便聚齊群臣商議,欲以吳瓊,公子呂和曼伯之例,也為穎考叔追封名號。群臣議論紛紛,莫衷一是。其中祭足以為考叔生前信義卓著,可追封為忠信侯。高渠彌則以為考叔甚廉,提議諡其為忠廉侯。原繁以為考叔忠而且能,意欲諡其為忠能侯。莊公決之不下,便問叔詹。叔詹近前奏道:“臣以為大將軍生前忠信廉能,皆源於一個‘仁’字。考叔品性之貴,稀乎有仁。”莊公深以為然,便追封穎考叔為忠仁侯。又因穎考叔的遺骨遠在穎穀,莊公遂派人前去挖取。此時晏珠已經遠逝,考叔之子也已經成婚。他雖恨莊公對逝者不敬,卻不敢違命,便親自奉送父親遺骸來到京都。莊公既為穎考叔在公族墓地重新舉行葬禮,正式諡其為“忠仁侯”。

眾英靈的名位即定,莊公仍然意猶未盡,遂延請丹青妙手為眾人畫像,以聊慰思念情。過了年餘,莊公又令太史官於公族墓地選一風水寶地,以祭足為監工,從全國選拔能工巧匠,興建賢侯祠,並命務必辦的莊嚴隆重。此項工程十分浩大,花銀五十萬兩,曆時兩年零六個月。不久賢侯祠落成,莊公親自扶病前往審視。莊公看畢,隻略略讓修改了幾處,便令將公子呂,吳瓊,穎考叔和曼伯等人的遺骨遷入賢侯祠內安葬。因穎考叔的遺骨遠在穎穀,莊公便設朝與群臣商議,意欲讓原繁去穎穀親自迎回。其時曼青年紀已長,也已入朝參政,遂向莊公奏道:“原叔叔身負軍國重任,乃主公之肱股重臣,不便遠離朝中。小將不才,敢請君命迎回穎伯父的靈柩。”莊公難得一笑道:“小愛卿既能為寡人分憂,曼無忌有後矣!此乃鄭之幸事,準奏。隻是小將軍閱曆尚淺,慮事恐不及周全。寡人再令叔大夫同去,凡事均可商議。”叔詹與曼青領命而出。

卻說叔詹與曼青同車回府,於中途笑謂曼青道:“小將軍今日請命時不及細想,可算是接了個棘手的差事。”曼青疑惑道:“叔父何出此言?青兒實是不解。”叔詹皺眉道:“小將軍有所不知,當初穎夫人也曾和你娘一樣,被主公恩準入宮奉奍。但她拒不應命,仍回穎穀去了。主公莫能奈何。如今你奉命挖取你穎伯伯的遺骨,她又豈肯同意?”曼青年紀雖表,卻素聞晏珠的大名,聽叔詹如此說,跌足道:“噫,我卻不曾想到這一節。似這般如何是好?”叔詹道:“賢倒不必憂慮,既已奉命,也隻得照做。好在事不緊急,我們可以從長計議。”曼青後悔不迭。

叔詹回府,先令曼青收拾行裝,他卻直入後堂,尋見紅杏,把奉命迎回考叔遺骨的事說一遍。紅杏道:“主公行事也太過了。既已畫像建祠,修一衣冠墓也就罷了,何必又令死者不安?但你與青兒既已奉命,亦不得不為。你可有應對之法?”叔詹道:“誰說不是?我雖與考叔生前交厚,非比他人。若有他求,亦不為難事。隻此事卻甚難辦。”紅杏道:“既如此,我可陪你走一趟。而且我也常思姐姐,久欲前往穎穀探望。”叔詹離席拜道:“娘子足智多謀,此去必能成事。再說我兒盈盈已然成人,與思穎的婚事也該提一提了。此誠為一舉三得之美事也。”紅杏譏笑道:“對這件事你們男人都決辦不了,我一個女人,又能成什麼事?”叔詹笑道:“不然。須知此事隻有女人同女人才好說話,並非是我等智力不及。”紅杏道:“屆時我們先按常規辦事。你二人隻看我的眼色行事罷了。”叔詹點頭稱是,道:“那是當然。”

不說他二人在房中敘話,卻道曼青路過兩窗前,可巧聽到:“盈盈與思穎的婚事”幾句,不禁心中大急,暗道:“我與盈盈青梅竹馬,感情甚厚,隻道能長相廝守,不料她與思穎賢弟卻早有婚約。這可怎麼辦才是?”

各位看官,你道其中是什麼個原委?原來穎考叔生前與叔詹交情深厚,兩家早有約定:若各生一男,結為兄弟;若生一男一女,便結為夫妻。後來叔詹先生一女,取名叔盈盈,而考叔後生一子,則取名叫思穎。自考叔被公孫閼所害,其妻晏珠找攜子扶靈回鄉,雖仍襲有爵位,但家境畢竟是敗落了。但叔詹夫婦卻非朝令夕改之輩,所以當年所立婚約仍然有效。而叔詹夫婦因女兒年紀尚幼,所以未將此事告知其女。所以不僅曼青不知內情,就連叔盈盈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