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智士朝上獻妙計 賢妻家中論愚忠(3 / 3)

且說師叔出使楚國,在離大陵有一百二十裏處迎頭遇上楚軍。師叔遂以鄭國使臣的身份要求與楚軍統帥相見。楚國令尹鬥穀菸兔接見了師叔。聽完師叔的來意,穀菸兔不敢自專,遂派隨軍參謀屈重陪同師叔徑赴郢都。

楚文王熊貲看罷國書,勃然大怒,喝道:“子儀小子何敢戲弄孤王?來呀,把來使拖出去,丟於油鍋裏烹了!”左右哄然答應,把師叔架起就走。師叔大喝一聲“慢”,胸前黑須無風自動,氣度威嚴,凜凜然不可侵犯。前來抓他的侍衛一陣膽寒,不由得鬆開了手。師叔笑向楚王道:“外臣曾於中原聞聽楚之近況,都說大楚君明臣賢,百姓安居,兵精將勇,謀士成群,與中原人心離散大不相同,臣據此便以為大王有王霸之象,因而說服寡君,舉國稱臣。但如今看來,臣方知傳言果謬!既然小臣看人不明,回去亦必被寡人所殺,左右都是死,又何勞狂暴之輩動手?小臣大可自裁,以此向天下人宣揚稱臣於楚的下場!”說罷撩起衣擺,朝大殿外內的油鍋內便跳。文王慌使鬥禦疆拉住師叔,向其笑道:“寡人不過是同你開個玩笑,大夫何必生這麼大的氣?隻量孤王有一事不明,還請大夫明示。”師叔躬身問道:“請大王示下,有理何不明?”楚王責之曰:“既然貴國前來請降,所表的誠意何在?”師叔再拜而言:“大王想必知道,敝國自舊君厲公元年,為宋國索賄不休,並欲鄭國割三城以獻,舊君為守住宗廟,不得已與魯桓公聯手與之爭戰,數年方平。鄭國經此一變,國庫空虛,如今又要抵禦宋衛蔡等國的侵襲,前線將士都在餓腹作戰,哪裏又有輸送貴國的表禮?寡君以為納降貴在心誠,表禮之物,不過是個形式而已。因此敢冒大王虎威,命小臣前來請降。再說輸送再多的禮物,也不見得就是真心請降。大王豈不見昔日鄭賄於宋乎!”楚王欣然賜其座曰:“愛卿言之有理,孤王且信你這一次。你且坐下,孤王與你說說話兒。”師叔不敢坐,楚王歎問:“似愛卿之賢者,鄭有幾人?”師叔答道:“比師叔高明者,上有祭足,下有堵叔,中有叔詹。似師叔之輩者,猶如滿天星辰,難以勝計!”楚王歎道:“愛卿不辱使命,乃賢臣也。孤王意欲稱霸天下,鄭可為首!”師叔拜而悅服。於是楚王厚待師叔,並下旨給鬥穀菸兔,命其班師。

卻說公子儀繼位為鄭國之主,先是委政務於叔詹等賢臣,後又罷免權臣祭足,使原繁駐守京城,以防宋衛蔡三國之敵,又令堵叔前往齊國求助,再命曼青前往大陵助傅暇守城。則舊君厲公失去楚國的依靠,又有齊國駐邊觀望,便不敢輕易犯鄭。而宋衛蔡三國懼原繁之威,亦不敢來犯。後來宋衛蔡三國得知厲公懼而不出,便引兵各回本國去了。鄭國漸漸安定之後,新君便以叔詹規定的民生治理條例,與列國修好,罷兵休戰,通渠興農,鄭國一時大治。

齊襄公與王姬成婚之後,因那王姬生性貞賢,而襄公卻是個狂淫之厚,所以不甚相得。王姬在齊宮數月,備聞襄公殺婿淫妹之事,不禁歎道:“做此悖背倫理之事,禽獸不如也!吾不幸錯嫁了歹人,吾命苦矣!”自此鬱鬱成疾,不到一年就死了。

王姬死後,襄公更加沒有顧忌,常以狩獵為名,不時前往糕地同文薑晝夜淫樂。若恰逢文薑不在糕地,襄公便密秘派人到祝邱迎文薑來會。一時齊魯兩國風傳兩人亂倫之事。襄公聞之,深恐魯莊公發怒,欲以兵威脅,乃親率重兵襲紀。可憐紀國僅封四邑,被齊連下其郱,鄑及郚三城。那齊侯猶自貪心不足,將兵移至紀都酅城,令連稱寫書裹於箭上,於夜晚射入城。有人拾起呈給紀侯,紀侯覽其書曰:“速寫降書,免至滅國!”紀侯歎道:“齊國,吾之世仇也。吾不能屈膝於仇人之前而求苟活!”考慮到夫人伯姬乃魯莊公之妹,遂讓伯姬作書,派人星夜前往魯國求救。魯莊公欣然應允,親自引兵前往。

齊襄公聞知魯侯欲救紀國,便放出話來:“有救紀者,寡人當先移兵伐之!”魯莊公大懼,遂遣使入鄭,約鄭侯同往救紀。鄭侯子儀因舊君厲公盤踞櫟城,日夜陰謀襲鄭,因此不敢出師。魯莊公單絲不成線,兵馬行至滑地,懼齊兵盛,駐守三天而返。紀侯獲悉魯兵退走,知不能守,遂將城池妻子交付給他的親弟贏季,於宗廟前大哭一場,半夜開城門而走,不知所蹤。

贏季於次日尋紀侯不見,便聚在朝諸臣於朝堂之上,問道:“滅國與存國,二者孰重。”諸大夫皆答:“存國為重!”贏季遂道:“若能保全宗廟,吾何惜自屈?”即將紀國土地,戶口及錢糧名冊和降書一起獻給齊襄公,言明願為齊國陪臣,使守紀國宗廟。齊襄公允許了贏季的投降,收了版籍,封贏季為廟主,在紀廟旁邊割三十戶以供其祭祀。紀夫人伯姬驚駭而死,襄公為取媚於魯,便以君夫人之禮將其厚葬。伯姬之妹叔姬昔日從姐而嫁紀侯,襄公欲將她送歸魯國。叔姬說道:“婦人之節,既嫁從夫。吾國雖亡,但宗廟還在。我生為贏氏人,死為贏氏鬼,舍此吾不歸矣!”襄公感其賢,遂從其意,使其居守酅城守節。此乃周莊王七年之事也。

文薑得知兄長滅紀凱旋,遂於半路將襄公迎到祝邱宮中,並設大宴為其洗塵。兩人以君主相見之禮彼此見禮,大犒隨軍將士。宴畢,襄公因祝邱乃魯國之地,深恐歡好不便,遂與文薑移至糕地,連夜尋歡。襄公又怕與文薑的歡愛不能持久,乃讓文薑做書,召魯莊公來禚地相會。魯莊公接信,不敢有違,隻得來禚地謁見文薑。文薑讓莊公以甥舅之禮拜見齊襄公,且讓他當麵感謝為伯姬厚葬之事。莊公不能拒,勉強從之。襄公大喜,設國宴以待莊公。其時襄公新生一女,文薑以莊公尚無元配,令他與其訂約為婚。莊公辭道:“小公主尚在哺乳,而我年將二十,怎可為配?”文薑怒道:“你敢疏遠你母族嗎?”襄公覺得文薑此舉也不成體統,也為魯莊公說好話。文薑堅持已見,說道:“待十六年而嫁,猶未為晚。”襄公怕失了文薑心意,莊公也不敢違抗母命,兩下隻得依允。於是甥舅之親,複加甥舅,愈覺情密。

一日齊魯兩君並車在禚地馳獵,莊公箭不虛發,十射九中。襄公讚歎不已。當時有一村野之人指魯莊公向同伴戲道:“此乃主公之假子也。”此話不巧被魯莊公聽見,不由大怒,遂使左右尋跡殺之。襄公知道了,也不嗔怪。

而文薑自齊魯二侯同獵之後,越發無所顧忌,不時與齊襄公相聚。或在防城,或在穀邑,甚而至於直入齊都,公然留宿宮中。兩人同行同止,儼如夫妻。齊國上下以及周室內外,莫不對此議論紛紛。

卻說齊襄公自禚地回到國中,避禍於齊的衛侯朔出城迎賀滅紀之功,順便請求複國之期。齊襄公道:“衛新君黔牟乃周王之婿也,與寡人有連襟之情,因而寡人遲遲不為君侯發兵,乃是顧忌周王之意。但如今王姬已死,此舉無礙。可是若不連合諸侯共相伐之,不算公舉。君且稍待,容我謀劃。”衛侯朔再三謝之。

周莊王八年冬,齊襄公派向宋,魯,陳,蔡四國的使臣回國,都說四國君主願隨齊國伐衛,同舉衛侯惠公複國。襄公遂做一檄,檄雲:

天禍衛國,生逆臣公子泄,公子職,其擅行廢立,致使衛君居於敝邑,於今有七年矣。孤欲伸張正義於天下,時常坐不安席,然以疆場多事,未曾討伐。今幸少閑,盡出齊國之賦,願隨諸君同奉衛國正統。

至期,齊襄公出兵車五百乘,衛惠公朔先到衛邊。四國之君,各自引兵來會。這四路諸侯,分別是宋閔公捷,魯莊公同,陳宣公杵舀,蔡哀侯獻舞。其中宋閔公和陳宣公之前從未露麵,馬賽在此不能不稍稍交代一番。原來宋莊公於周莊王六年病逝,世子捷繼位,稱為宋閔公。宋衛兩國素來親善,宋閔公聞齊侯來邀其平衛,欣然從之,亦出車五百乘相助。而陳宣公杵舀乃是陳厲公躍的嫡親長子,陳厲公死後,杵舀即位,稱為宣公。宣公懼齊之大,隻得也出車兩百乘來會。

衛侯黔牟聞五國兵至,遂同左公子泄,右公子職商議,派大夫寧跪向周莊王告急。虢公忌父以為不能勝,不欲救衛。下士子突一力諫之,大夫富辰亦讚同。於是周王便派子突率兵隨寧跪往助衛國。虢公忌父卻隻給兩百輛兵車。當時五國之兵已到衛國都城之下,攻打甚急。左右二公子日夜輪番巡守,對王朝大兵望眼欲穿。不期子子突兵少將寡,敵不得五國之師。還沒有等子突安營,便被齊襄公迎頭大殺一陣,兩百輛兵車,轉瞬間如雪被湯。子突歎道:“吾奉王命而戰,其死不失為忠義之鬼。”乃於殺死數十人後自刎而亡。

衛國守城軍士聞王師已敗,先就奔逃。齊兵首先登城,四國隨後。公子泄,公子職同寧跪收拾殘兵,擁衛侯黔牟開北門而走。不期迎頭正碰上衛惠公。衛惠公張弓一箭,正中黔牟,翻身落馬,當場斃命。左右二公子大怒,各提兵刃攔住衛惠公廝殺。衛惠公抵擋不住,為二人所殺。正欲突圍,忽遇魯莊公引兵殺來,左右二公子人少,盡皆被擒。寧跪殺出一條血路,長歎一聲,逃奔秦國去了。

且說齊襄公聞衛惠公已死,婉惜不已,使人尋其屍首,命厚葬之。魯侯將二公子獻給齊襄公,襄公喝教刀斧手將兩人斬訖。又聞衛公子碩已同大妹宣薑同居,遂扶立公子碩為君,然後同宋魯陳蔡各自班師。

卻說自王師被齊襄公所敗,襄公誠怕周王發怒來討,便使大夫連稱為正將軍,管至父為副將軍,一同領兵十萬駐守葵邱,以防周兵犯境。二將臨行之前,謂齊襄公早:“將士戍邊雖然辛苦,但臣不敢辭也。敢問主公以何期為限?”襄公當時正在吃瓜,便說:“今昔正好瓜熟,待明年瓜熟之時,寡人當遣人以代。”二將領命,遂往葵邱駐紮不提。

不知不覺一年過去了。一天有手下向連管二將進瓜嚐新,二將忽然想起瓜熟之約,都道:“此時合該主公派人來交接,卻怎地不見人來?”遂派心腹往都城去探消息。那心腹經月餘而歸,報說:君上現在穀城與文薑取樂,已有三月未歸矣。連稱大怒,說道:“王姬死後,吾妹當扶為元配。這個無道昏君,背逆天倫,日夜淫樂,卻使吾等暴露邊陲,吾必殺之,方解吾恨!”遂同管至父計議:“吾意誅此昏君,汝可助吾一臂之力。”管至父道:“一番瓜熟即代,乃主公所親口許下的。吾恐忘之,不如請代。如請而不準,那便說明是他真的不欲等歸國,那裏軍心忿怨,方好舉事。”連稱稱善,遂使人往穀城獻瓜於襄公,順勢請求代換。襄公怒道:“換不換人在孤,請有何用?想要吾換,再等一年瓜熟方可!”

使者據實回報,連稱恨聲不絕,遂又與管至父商議道:“吾欲行大事,計將安出?”管至父道:“公孫無知,乃公子夷仲年之子也。先君僖公以同母之故,愛屋及烏,從小蓄奍宮中。其衣食住行,與世子無異。自主公即位之後,曾與主公角力,無知最終得勝,主公甚是不悅。又一日,無知與大夫雍廩爭道,主公聞知,遂將其逐出宮中,品次亦減大半。無知懷恨在心,每思做亂,止無幫手。我等不如暗中通知於他,裏應外合,大事方才可成。”連稱然之,又道:“吾妹向曾失寵於主公,心裏懷怨久矣。可囑無知與吾妹合計,尋機舉事。”合計已定,兩人遂派心腹致書於無知,其書曰:

“賢公孫受先公如嫡之寵,一旦削奪,行路之人,皆為不平。況君淫昏日甚,政令無常,葵邱久戍,及瓜不代,三軍之士,憤憤思亂。如有間可圖,稱等願效犬馬,竭力推戴。稱之從妹,在宮失寵銜怨,天助公孫以內應之資,機不可失。”

公子無知得書大喜,遂連夜派心腹回複曰:“天厭淫人,以啟將軍之衷,敬佩裏言,遲疾奉報。”一麵又使心腹侍女通告連妃,且將連稱之書出示,並許之曰:“事成之日,當立汝為夫人。”連妃正恨襄公,欣然答應。

周莊王十一年十月,齊襄公知姑棼有山名貝邱者,乃禽獸所聚之地。乃使仆人費準備出獵。至期,止帶力士石之紛如和幸臣孟陽及一班仆役,捧鷹牽犬,駕車出遊。當日襄公果見貝邱鳥獸多多,不由大喜,盡興而歸。路遇姑棼離宮的時候,當地居民獻酒獻肉,襄公歡喜,飲至深夜,遂留宿於離宮之中。

不料連妃早將襄公出遊的消息透露給公子無知。無知又派人往葵邱星夜傳信,通知連管二將,擇期舉事。連稱遂與管至父一道盡起葵邱之兵,夜行曉宿,以急行軍的速度朝姑棼殺來。襄公身邊人少,遂被連管二人所殺。似力士石之紛如,幸臣孟陽及仆人費等,都在此次戰亂中死掉了。

連稱和管至父即殺襄公,引兵長驅齊都。公子無知預先聚集家將五百餘人,一聽襄公凶信,當即砍開城門,接應連管二將入城。二人托言:“曾受先君僖公遺命,奉公子無知即位。”無知即位,就於朝堂上封連妃為夫人,封國舅連稱為正卿,管至父為亞卿。諸大夫雖都勉強排班,但大多心中不服,無知均命罷黜不用。惟雍廩恭順非常,拜服於地,再三謝往日爭道之罪。無知憐而赦之,仍讓其官居原職。齊國貴族,周王欽封卿士國,高兩族稱病不朝,無知懼其勢大,不敢相黜。無知使人搜襄公之長子公子糾,卻得知公子糾已然在業師管仲及大夫召忽的保護之下逃奔魯國去了。

那麼讀者朋友可能不明白,即說長子,那麼定還有次子,無知又為什麼僅搜長子呢。這裏麵有個原故,聽馬賽道來。卻說齊襄公生有兩子,長子公子糾,乃魯公主所生;次子小白,乃莒公主所生。兩子雖然都是庶出,但都已經成年。齊襄公欲為兩人聘請業師。齊國大賢管仲聞之,遂與好友鮑叔牙商議:“君有兩子,異日為君者,非糾即白。你我兩人各輔一人,果到立君之時,宜當互相舉薦。”鮑叔牙欣然應允;於是管仲為公子糾之師,鮑叔牙為公子小白之師。

時值襄公欲將文薑迎至禚地相會。鮑叔牙聞知,便向管仲說道:“大公子將為嗣位之先,公何不勸其諫之?”管仲笑而不答。鮑叔牙忿然,便向小白說道:“君以淫樂,為國人恥笑,今若止之,猶可掩飾。續將往來,如水決堤,將成大禍。你乃國子,不可不諫!”小白從其言,果然入諫襄曰:“魯侯之死,國有煩言,男女之嫌,不可不避!”襄公聞言大怒,以鞋擊之,道:“孺子何敢多言!”小白被打出殿外,將襄公之言告於叔牙。叔牙說道:“有奇淫者必有奇禍。為師當與公子投奔他國,以圖後計。”小白問道:“那麼去何國為適?”叔牙道:“大國喜怒難測,不如投莒。莒小而近,小則不敢慢怠於我,近則旦息可歸。”小白稱善,乃與鮑叔牙同奔莒國。襄公知道了,也不派人追趕。因此齊國能影響公子無知君位的,便隻有公子糾一人。

公子無知元年,即魯莊公十二年二月,百官齊聚朝堂賀歲,見連管二人公然站在朝班之首,人人皆有怨色。雍廩心知眾心不服,便向眾臣說道:“魯國有客來齊,傳言公子糾將隨魯軍伐齊,諸君曾聞知否?”諸大夫都答:“不曾聞得。”雍廩遂不再說話了。

當時朝退,諸大夫互相約齊,都到雍廩家中叩問公子糾伐齊的傳言是真是假。雍廩反問:“公等覺得此事如何?”大夫東郭牙道:“先君雖然無道,然而其子何罪,卻欲殺之耶?吾等日夜望其來矣!”諸大夫多有流淚者。雍廩見眾人心誠,遂道:“廩之屈膝事於主公,難道真的是沒有良心了嗎?隻不過想委曲以圖大事耳。諸君若能相助,共除逆賊,複立先君之子,豈非一件大義之舉?”

東郭牙問計,雍廩道:“國士高敬仲,素有才望,為國人所信服。連管二賊得其片言誇獎,便覺是無上榮光,止恨力不能耳。我等可使敬仲置酒以招二賊,二賊必往。吾卻以子糾伐齊為由,麵啟無知,猝然殺之。然後舉火為號,合門而殺二賊。諸君以為如何?”諸大夫稱善,遂使東郭牙通報高傒,高傒欣然許諾,即命東郭牙往連管二人府中致意。二人哪得不喜,如期而至。

高傒於席間親自執壺,向兩說道:“先君多行失德之事,老夫日憂國之將亡。今幸得二位大夫扶立新君,老夫亦得終守家廟矣。先因老病,不得入朝,如今賤體稍愈,特治薄酒以報私恩,另將子孫相托。”連稱與管至父謙讓不迭。

雍廩懷揣匕首,直叩宮門。見了無知,雍廩奏曰:“公子糾率領魯兵,旦息將至矣。請主公早圖應敵之計。”無知大驚道:“國舅何在?”雍廩答道:“聽說與管大夫出郊遊玩去了,尚未歸府。如今百官齊聚朝中,專候主公議事。”無知深信不疑,慌入朝堂,還沒等他坐定,諸大夫便一擁而上,將無知扭住。雍廩將匕首從無知後背剌入,無知當即大叫一聲,血流寶座而死。

雍廩即殺無知,遂叫人於朝門之外放起狼煙,直衝九重。高傒正與管連兩人歡飲,忽聞門外傳報:“啟稟老爺,外廂記房著火了。”高傒慌忙說道:“二位大夫稍待,容我去吩咐滅火。”說罷起身就走。連稱和管至父出其不意,隻一愣間,伏於廊下的勇士突然殺出,兩人措手不及,當場被砍做數俟段。其所帶從人寡不敵眾,盡被殺死。

雍廩即殺連稱和管至父,便派人往姑棼離宮取出襄公屍首,重新殯葬,又將二人的心肝挖出,祭奠於襄公靈前。當下雍廩與國,高及眾大夫商議,派遣使臣前往魯國迎回公子糾為君。魯莊公聽報大喜,便欲起兵將公子糾送歸齊國。施伯諫道:“齊魯都為大國,齊之無君,乃魯之利也。臣請主公勿動,靜觀其變。”魯莊公躊躇不決。

魯夫人文薑因襄公被殺,遂從祝邱歸魯,苦勸莊公興兵,討伐無知之罪,好為其兄報仇,及至聞無知受戮,齊國眾大夫遣使迎公子糾為君,不由大喜,催促莊公盡快起程。莊公迫於母命,遂不聽施伯之言,親率兵車三百乘,用曹沫為大將,秦子、梁子為左右護軍使,一路旌旗招展,護送公子糾入齊。

不料遠在莒國的公子小白也得知了齊國的近況,遂向莒侯求得兵車百乘,與其師鮑叔牙日夜兼程的趕往齊國。管仲審時度勢,向魯莊公說道:“公子小白在莒,論與齊國的距離,比魯為近。倘其先入,那麼主客的名分定矣!臣敢請君侯賜良馬一匹,先往阻之。”魯侯問曰:“先生需要多少人?”管仲答道:“三十乘足矣!”魯侯遂將自己平日所騎的大宛良馬賜與管仲,並挑選三十位勇士給他。

管仲三十騎日夜奔馳,趕到即墨地方打聽得莒兵已經過去半日了。管仲遂掉頭從後追趕。又行有三十裏,正遇莒兵停車造飯。管仲見公子小白端坐車中,直到車前問候:“公子別來無恙,不知今將何往?”小白答道:“聞父已死,欲奔喪耳!”管仲說道:“子糾居長,合當主喪。公子應該留居此地,待長子先入。”鮑叔牙斥道:“你我今日各為其主,勿須多言。可速退。”

莒兵見管仲來爭,都圍上來怒目相視。管仲誠恐寡眾不敵,便假裝退走。卻突然回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彎弓一箭,正中小白。小白大叫一聲,口吐鮮血倒在車上。鮑叔牙慌忙來救,從人亦盡叫“不好”,一齊哭喊起來。管仲引著那三十騎如飛而去,鮑叔牙追之不及。

管仲於路歎道:“子糾有福,合當為君矣!”遂回報魯侯,置酒與公子糾慶賀。自此不再兼程趕路,一路享受官員進酒進肉。

哪知管仲的那一箭隻射中了小白的帶鉤。波折深知管仲箭術高超,怕他再射,一時情急智生,咬破舌尖吐血裝死。不想這一著連鮑叔牙也瞞過了。鮑叔牙等人深恐管仲再來,遂讓小白改裝易服,另以輕車載著,抄近道朝齊都疾馳。

鮑叔牙領著小白與齊國眾臣相見,盛讚小白之賢。諸大夫說道:“假如二公子為君,那公子糾又當如何處置?”鮑叔牙對曰:“齊國連傷兩君,非賢者不能定亂,況迎子糾而小白先至,乃天命也!天命所歸,拂之不祥。設若以長子為先,則魯國恃扶立之功,必定挾功求取。值此國家多難之時,怎能禁得大國索求?”群臣深以為然,遂奉小白主喪,然後就於襄公靈前行禮為君,號稱齊桓公。及至公子糾到得齊都之外,小白稱君多時矣。

魯侯聞聽小白成了齊國之主,勃然大怒,遂引護送之兵來攻齊都。諸大夫慌向鮑叔牙道:“我等從先生之言,立公子小白為主。如今魯兵打到城下,這可如何是好?”鮑叔牙道:“水以土掩,兵以將擋,乃古之法也。魯兵遠來,糧草不濟,必不能久。齊國即已有君,又不缺兵將糧草,隻要籌劃得當,必能勝之。”大夫東郭牙和公孫隰朋同聲讚道:“叔牙之言是也。吾等當從其言,以退魯兵。”於是齊軍出城與魯軍對持。魯莊公出戰不利,隻得退歸魯國。

齊桓公小白有稱霸之誌,即承君位,便立刻招賢納士,廣搜天下英雄。鮑叔牙推薦管仲,說他有匡時濟世之才。齊桓公記恨一箭之仇,拒不納薦,還說:“我用老師足矣,為何要用一個不共戴天的仇人?”鮑叔牙諫道:“主公若欲安邦定國,為師堪當此任。但主公若想稱霸天下,則非管仲不可。”桓公敬重叔牙,遂派公孫隰朋持國書入魯,向魯侯說道:“寡人不忍心親手除掉子糾,望魯侯殺之。至於管仲和召勿兩人,寡人欲親審之。”魯莊公是戰敗國,懼齊國勢大,不敢不從,遂誅子糾,又把管仲囚於檻車之中,讓公孫隰朋帶歸齊國。

管仲被帶到宮中,桓公向他問稱霸之計。管仲向桓公獻“尊王攘夷,兵民合一”等策略,桓公大喜,與管仲論政終日不倦。於是兩人捐棄前嫌;管仲誓死效忠桓公,桓公封管仲為相,稱其為“仲父”,並詔告天下,上至王公大臣,下至黎民百姓,均諱其姓,隻準稱其字。管仲又向桓公推薦十數位英才,襄公都一一錄用。由於采用了管仲的政策,齊國很快安定下來。管仲執政三年,齊國國力變的異常強盛。

公子儀因有叔詹和原繁等人竭力輔助,君位日益鞏固。公子儀漸漸鬆懈下來,沉溺於酒色歌舞之中,時常不理朝政。叔詹等人數次苦諫,隻是不聽。齊桓公三年秋初,鄭大夫傅睱回朝述職。鄭侯偶然遇見了傅暇的妻子齊氏,驚其絕世姿容,遂借其朝見國母之機,以傅暇的性命為要脅,將劉氏留宿宮中。傅暇得知內情,不待鄭侯旨意便憤而出京,臨走時指滎陽恨道:“吾若不親手誅殺此賊,誓不為人!”

傅暇回到大陵,便寫降書一道,親往櫟城厲公處請降,並備言鄭侯荒淫無道.厲公覺得奪位時機已到,但恐自己兵少,聞桓公有仁義之名,便使心腹持書求其出兵相助。桓公接報,與管仲商議。管仲奏道:“自王室東遷以來,天下諸侯莫強於鄭。鄭滅東虢而建都城,前有嵩山後有黃河,左有濟南右有洛邑,且其虎牢之險,聞名天下。因此鄭莊公恃之而化解數次國難,並伐宋兼許,抗拒王師。如今又與楚國結盟。楚乃僭國,地大兵強,吞噬漢陽諸國,與周為敵。主公若欲保王室而定中原,非攘楚不可。而欲攘楚,必先得鄭。如今鄭侯無道,又逢厲公來請,主公即可答應。夫王霸之道,可自此始矣。”桓公聞言大喜。寧戚也進言曰:“鄭公子突為君二載,祭足逐之而立子忽。高渠彌弑忽立亶,我先君襄公殺子亶之後,祭足又立子儀。祭足以臣逐君,子儀以弟篡兄,犯分逆天,皆當聲討,更何況子儀無道。如今子突盤踞櫟城,日夜思謀複位。況兼祭足已死,鄭國無人。主公命一上將前往櫟城,助突歸鄭,卻不大搜賄賂,則突必定感恩戴德而降矣。”由是桓公伐鄭之心遂決,立即下旨令大將賓須無率兵車兩百乘前往助突。

齊桓公四年春月中旬,傅暇先入鄭都說動叔詹,與賓須無裏應外合,殺死公子儀,迎厲公為君。子儀有子兩人,皆被傅暇所殺。那厲公深得鄭人之心,其還都之日,百姓莫不夾道歡迎。

鄭厲公即得君位,厚贈賓須無,與其約定本年十月親至齊國納降,永為屬國。賓須無辭歸齊國之後的數日之內,鄭國民心大定。厲公遂招傅暇責之曰:“汝守大陵十七年有餘,力拒寡人於國門之外,可謂忠於舊君矣。如今卻為一婦人而弑舊君,並誅其滿門,其心不可測也。寡人當為吾弟全家報仇!”說罷喝令虎衛押出宮去,斬於市井之中。其妻子等人赦之不殺,貶為奴隸,永世不得翻身。

當初讚成子儀為君的首選之人乃是祭足與原繁。祭足已斃,厲公饒過不究。原繁深怕獲罪於厲公,上書告老還鄉,厲公使人責之,原繁遂自縊而死。叔詹聞之,稱病不朝。厲公親至其府相請,並封其為相。叔詹感其誠,答應入相。厲公複治逐君之罪,殺公子閼。強鉏避禍於叔詹家中,叔詹憐其勇,代其求情;厲公刖其足而免其死。公父定叔逃往衛國。三年後厲公將他招回鄭國,並複其官位。

自此厲公文有叔詹,堵叔和師叔,武有曼青,鄭國局勢漸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