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房的人倒是沒來吃飯，紀瑤要是看見紀修齊，恐怕恨不得拿出一把刀把他給砍了。徐知凡拚了老大的勁，才瞞住紀瑤紀修齊來了的消息，把她按在房裏好好休養。
紀老爺子顫巍巍地站起身來，對紀修齊敬了一杯酒：“修齊，我敬你一杯。孩子，你這些日子受委屈了。”
離家這些日子，紀修齊這才發現，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紀老爺子就蒼老了什麼多。從前的他精神矍鑠，總是將自己收拾得幹淨整齊。如今的他，鬢邊生出華發，臉上的皺紋多出不少，身形也佝僂起來。
在紀修齊的印象裏，他的爺爺總是這個家裏最有威嚴的人。可是在這樣一個老態龍鍾的老人身上，即使再有威嚴，也禁不住打了幾分折扣。
他鼻頭微酸，喝下了自己杯中的酒。酒氣在口中蔓延開來，嗆得食管一片生疼。
紀坤察言觀色，也給紀修齊敬了一杯酒：“修齊，大伯也敬你一杯，你受苦了！”
紀修齊拿起杯子朝他示意了一下，紀坤見他方才喝下了滿滿一杯，現在卻隻用唇沾了一點酒液，心裏不由有幾分不滿，但也不好說什麼，隻能憋著這口悶氣坐了回去。
一頓飯吃得鴉雀無聲，到了最後，紀老爺子才對紀修齊說：“隨我上去吧。”
紀修齊愣了一下，他本想拒絕，卻感覺有隻小手在身後推自己。他轉過頭，就接觸到寧溪的目光。寧溪用眼神示意他跟紀老爺子上頭去，眼神濕漉漉的，不知觸動到了什麼。
紀修齊沉默了一瞬：“你在這裏等我。”
“嗯。”寧溪乖乖點頭，“放心吧。”
紀老爺子的書房在二樓，雖然他現在還是紀氏的董事長，但隻是掛職，除非是重大的事務，否則輕易並不過問。他拄著拐杖上樓的身影顫顫巍巍，紀修齊忍不住伸手扶了他一把。
紀老爺子大概是有些驚訝，回頭看了紀修齊一眼，眼裏難得露出一點笑意。
老爺子的書房，是紀修齊小時候來過最多的地方，熟悉到他知道書櫃上都擺著些什麼書，百寶架上的那些老古董都是什麼時候買回來的。
再次走進書房，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地方。紀修齊掃了一眼，裏麵的陳設一點沒變，這麼多年來，這間書房從來都沒變過。
“上次讓少北給你送去的牛肉，怎麼樣？”
“勞您費心了，很不錯。”
紀老爺子滿意地點了點頭，他坐在椅子上，身體微微靠在椅子上：“我就記得你愛吃這個，我如今老了，倒是吃不動了。”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頭上的頭發：“修齊，你給我數數，我這頭上有多少根白的了？”
“人呐，不服老真是不行。原來再硬氣的人，也有老的一天，腿腳不利索，看不清東西，成了一個老廢物了。可是這些年，我不敢老，我怕我哪一天眼睛一閉睜不開了，我一輩子拚起來的這些東西，該怎麼辦呢？”